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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瓦罐鸡汤

在我的故乡,家家户户有瓦罐。比现今煎药的罐子稍微大点,仿佛是为一只鸡一家人而定做。黑乎乎的,摆在灶台上。

灶旁,有一种特制的烧火工具,木头做成,带两个长齿。不好形容,故乡人叫它罐耙子。它是瓦罐的伴生物品。两个齿,正好勾住瓦罐的耳朵。如同大人的手,揪住孩子的耳朵。

累人的双抢结束,秋天也到了。故乡人不说贴秋膘,但家家这时候煨鸡汤。菜地里的小萝卜,露出一圈红红的脖颈,扯出来是一个个圆圆的小灯笼。

清早,奶奶准备去赶集,帮爷爷卖豆芽菜。临走时打开鸡笼。这次不同往日,她蹲下身子 ,在鸡笼门口守着。鸡关了一夜,眼见可以出来玩,心里毫无防备,一个个低着头如贯而出。那只花献鸡头一拱,刚准备钻出来时,奶奶抓住它。

不捆不系,只等其它鸡都出来后,再塞它进去,关紧鸡笼门。

鸡之间的友谊,朝夕相处,大抵还是不牢靠。眼见自己的伙伴被特别地囚禁,发出“咕咕咕”的焦急声,其它鸡也是视而不见的。随意拉一堆屎,踱着闲步,你绊我一下我绊你一下,哼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倘若它们真有心,救得了这只献鸡。鸡笼门,只是个形式。头脚并用,能折腾开。

不过,那也只是个权宜。今天不死,明天还得死。我们总没听说过,一只鸡,被盘算成盘中餐。被主人捉住,它料想着不对,拼命挣脱。然后像人,趁着夜黑风高,往外逃。

鸡这种动物,还有个致命的弱点,不知道自己会死。从主人手里跳脱,落在地上,抖抖翅膀,啄啄头顶的羽毛,没事人一样,找同伴去了。

中午,爷爷回来,献鸡被拎出来。关了一上午,以为是个玩笑,并不挣扎,只闭着眼睛“咯咯”叫。

我最怕看杀鸡,到了这里,总匆匆躲到里屋去。再出来,开始拔毛了。尾巴附近的几根鸡毛,做毽子最好。可那时,总做不成。有鸡毛的时候,没有铜钱。有铜钱的时候,没有鸡毛。

鸡合着萝卜在锅里炒香后,盛进瓦罐,用碗盖上。奶奶用罐耙子勾住它,轻轻放置到灶里头,再不管。到了下午,鸡汤的香味往外冒,那是缓慢的,断续的,清幽的。狗鼻子灵,从野外赶回来,蹲在桌子底下不走。

时辰到了,奶奶缓缓地拖出瓦罐。揭开盖子,香味更浓。鸡汤是黄色的,漾着一层层油晕。那滋味,无法形容,鸡的肉香和萝卜的清甜完美融合,是世界上最好的荤素搭配,动静组合。

煨那么久,萝卜并不融。皮和肉,有些脱落。吃在嘴里,些微的粉,如北方人说的面。吸进了鸡肉的香味和滋味,萝卜已然脱胎换骨,说不出的美味 。鸡肉,更不用说,骨头里也是香的。

日后若干年,这碗鸡汤的香味和滋味,就成了我判断鸡汤好坏的标准。可惜,再也没有那样的味道了。

那年月,一端碗喝鸡汤,就找一样东西。奶奶说,在里面。我一捞,鸡肝卧在碗底。我还挑剔,不吃鸡皮。现在才越来越明白,鸡皮是好东西。油气大,比鸡肉有味。

喝了瓦罐鸡汤后,奶奶哪儿也不让去。她说,疯热了,流汗,鸡汤就白喝了。

瓦罐鸡汤,在我的故乡,酒宴上看不见它。它属于一家人,是最好的补养品。它属于至亲至爱的客人,他们来了,必得炖瓦罐鸡汤招待。

城市里,有经营瓦罐鸡汤的小店,我肯定不会进去品尝。喝过世间最美的鸡汤,知道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道理。清明回故乡扫墓,堂哥会准备瓦罐鸡汤。对此,我也不期待,它已不复当日之味道。

这道美味的萝卜鸡汤,和故乡的锅盔一样,是远走高飞的游子们心里咀嚼的乡愁。

再也不能回来的东西,才是乡愁。

食物有灵韵,只属于那个年代。有那样的萝卜,那样的鸡,那样的瓦罐,那样的灶火,那样的母亲,更有那不好形容的罐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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