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这个年过得哟,怎么这么长。我说。
侄儿回说,这哪像个年?
小孩子说不像个年,那就真的不像个年。毕竟,孩子才盼着过年。过年,是属于孩子的。所以,过年的时候,孩子们都会说,这么快,年就没了。
好日子总是嫌过得快。
今年过年,也有春节晚会,也有大红灯笼,也有吉祥话儿,但我们不开心,正如孩子说的,一点儿不像是在过年。大家都嫌日子过得慢,巴不得把日子堆叠起来,驱走病毒。
从封城那天起,我就失去了对日子的关注,全然不关心几月几号星期几。当然,不关心并不表示不知道,总有人说起。
我就是在别人的言论中一惊,哦,元宵节到了。
再一惊,汤圆也没有备。其实,去哪里备?
以往,这个节日,我就想念故乡的元宵节。故乡,把过元宵节叫过月半,不是吃汤圆,而是吃月半粑粑。
想月半粑粑,但是依然会去超市,买一包五芳斋的黑芝麻汤圆。那汤圆做得好,一咬,甜甜的油油的黑芝麻馅,满口香。
记得有一年过元宵节,正好在汉口玩,去五芳斋店吃汤圆。虽说比别的汤圆贵,但吃起来美味,觉得值。
大家喜欢用“捞磨”这个词,形容食物的质感。说五芳斋的汤圆好,就是说它吃在嘴里有“捞磨”。
“捞”读一声,“捞磨”是我根据口音的写法。具体是哪两个字,不知道。
现在想起来,不仅汤圆好吃,那走在街上的感觉也好。
怀念风一样自由行走的往日。
真个是,话元宵,无处买汤圆。
看朋友圈,福建东山铜陵的沙子小妹,她说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元宵节的食材。还发了一张图,热气滚滚的油锅,翻卷着我叫不名的食物。
风月同天,却有的欢喜有的忧愁。
武汉,成了一座愁城。
过了十五,年就彻底走了。就算是不好,年也走了。
时光带走年节。不会因为我们没有过好,而有重来的机会。
只是,带走年节的同时,也请带走病毒吧!
我祈祷。
没有汤圆,那就怀念故乡的月半粑粑。
正逢疫情,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买食材也不方便,故乡人怕是没有做月半粑粑的心情了。故乡的元宵节,也不会热闹了。
《故乡的月半粑粑》
我的故乡,过元宵节,叫过月半。月半这天不吃汤圆,家家户户蒸月半粑粑。
过了年,孩子们就盼着过月半。“年小月半大。”盼月半,不光是为提灯笼,更是为吃月半粑粑。
到了月半这天,家家户户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块肉,赶集称些香干子回来,洗一篮子自家地里拔回来的胡萝卜,只等着仿佛约好的一个时段,噼里啪啦开始剁。这些馅料不会剁得太细,加上大蒜葱末辣椒,撒一些盐,拌好。
月半粑粑的外皮,不是面粉,而是江汉平原上的早稻米磨成的米粉揉成,严格来说,是细米。
碾回来的早稻米,吃之前过一道筛,细米碎米漏下来,积少成多。先把米淘洗干净,再晾干,用石磨制成米粉,放蒸笼里蒸熟。有的地方,人们耐烦些,会把晾干的米炒熟再磨,这样的月半粑粑外皮有焦香味,更有特色。
蒸熟的米粉,要趁热赶紧加开水调和、揉搓,使之黏合绵密。米粉揉成的外皮,看起来不如面粉那么细腻,也不如面粉那么白净,却适合本土人的胃口。不丰产小麦,我们并不稀罕面食,这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揉好米粉,揪一块,在手上摊平后一点点往内里压,成窝窝状,舀一大勺馅料,收拢捏好,放在蒸笼里。
农村里的灶火很大很急,十几二十分钟后,月半粑粑好了。揭开笼盖,东家送两个,西家送两个,谁家先蒸好,先尝谁家的。小街上到处飘荡着月半粑粑的香味,孩子们欢喜地吃着。
我家人少,爷爷奶奶不做。一大早,就赶去秋秋家玩,看秋妈妈做月半粑粑。等到蒸笼里冒出大气冒出香气后,赶紧跑回家。
不多会,秋秋来了,她手上端着的大碗里放着两个香喷喷的月半粑粑。鸭蛋形状,大大的,看起来有些笨拙。拿在手里粘粘乎乎,一咬,真香啊!肉香胡萝卜香香干香米粉香灶火的香,全都融在那一刻。
还有更好吃的。如果蒸的多,月半那天没吃完,第二天埋一个在做饭的灶火里,饿的时候取出来。这时候,月半粑粑的皮在灶火的余温烘烤下变成焦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看见哪家的孩子拿一个这样的月半粑粑啃,旁边的小孩定是拔腿回家找妈妈和奶奶扯皮。
吃完月半粑粑,晚上,小街上的孩子们提着灯笼,从上街走到下街,从下街走到上街,喜庆之余有些讪讪的。过了这天,日子不复是年。回家后,灯笼得被收起来,挂上高高的屋梁。
那年月,年年月半不能尽兴享用月半粑粑,心里真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爷爷奶奶不能做的事情,我们不能强求。因此,对这月半粑粑的记忆,只能是别人家的味道。
总想,等自己长大,做堆成小山样的月半粑粑。后来,能做月半粑粑的时候,已离开了故乡。没有做月半粑粑的气氛,没有做月半粑粑的材料,这道食物,也就一直没再品尝。
这是好事。它如同故乡的其它食物一样,被珍藏在心里,保持着当初的原味,永不磨灭。
生命里,陪同人成长的东西很多,也包括吃食。一直记着,记着秋妈妈的手艺,记着秋秋的善解人意。每年月半这天,不管在哪里,都会遥望,遥望故乡的方向,遥望秋秋家蒸笼里的月半粑粑。
故乡,关于月半粑粑,有两种说法。一是蒙古人进攻中原,见汉人就杀。到江汉平原腹地时,人们做月半粑粑传递情报。二是湖区田少,糯米产量低,种的少,导致它的精贵,不怎么做汤圆。平常积攒的细米多,平原上的人又无粑不欢,才这样融会贯通,制作成大大圆圆的食物,又应节又味美。
发展到后来,即使糯米多了,人们还是选择做复杂的月半粑粑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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