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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海更深》:树木茂盛,有如家的回忆

[离开儿时的家很多年了,每次临近秋天月亮最圆的夜晚,总是有些惆怅。关于家的事物失去得越来越多,直到现在我还会想起小时候踩着月光挥舞纤弱的花火,在屋前小路上跑来跑去。那时的我是那样满怀憧憬地凝视落进水盆里的月亮,好像月亮被水捕捉到了,每一年家都会团团圆圆的。这么多年却再也不曾这样做过了。可是画面不停涌过来,如同是枝裕和许多镜头表达的那样。忧思中我又看了一遍《比海更深》,也应该是《比海更深》]                   ——— 写在前面

是枝裕和的镜头里,似乎总有茂盛的树木在空中扶摇,寂静而又荒凉。像往事的废墟,本是消逝了的却不断往复重现。

不知不觉,人生已经变成现在这样,而那些不变的事物,旧楼、滑梯和杜鹃花开满的小路,却让这一切好像静止在了从前,那段遥远的时光真的存在啊!

筱田良多辗转几站回到儿时的家,凝滞的的摄影如同晃过了他荒废的半生。当初他意气风发地从这条路出发,无法想象自己会如此潦倒地回来。不管怎样,良多依然是善良的,甚至是温柔的,他很努力地不让家人失望,只是抵不过失望的是他自己。以前栽下的橘树再不开花结果,一如他陷入瓶颈的写作才华。可是橘树还能让虫卵化茧成蝶,他呢?他以一种近似自杀的方式在曾经的光辉中作茧自缚。平静的表情下他在垂死挣扎。于他,接受平庸,也许等同于死亡。可是,这样的他甚至比平庸还要失败。赌博只是他对现实的一种回避。他不知道梦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他一直在生活之外,也一直在失去。在线电影观看

比起始终一无所成,曾经荣耀过的人其实更加绝望。

事实上,良多并不完全是失败者。他曾经获得过文学奖,已经胜过许多。除此外,他也并非一无所有。他有一个默默收藏小说的父亲,浇着橘树想念他的母亲,对他还有所留恋的妻儿,他拥有的也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只是现实的残酷不容许他一蹶不振的赌气。

阿部宽儒雅而又颓废的矛盾气质,甚至使这个落魄的中年男子显得有些迷人。尤其宽阔的臂膀,与时不时透露出的孩子气形成反差。他身上某些笨拙的纯真,许是很多成功者都已经丧失殆尽了的东西。真的,再不济的生活,还是有幸福盈溢的瞬间不期而至,譬如一家人在滑梯避雨的台风夜。雨水仿佛遮蔽了过去与未来,贫困也被遗忘,如同筒灯外大地笼罩的黑暗渐渐飘远,只有筒灯里的他们在真实地相爱,虽然只是这一晚。

是你吗?淑子问跟着她的蓝蝴蝶。她以为是刚去世的丈夫。她总说一个人生活很好,可是,不时地梦见,在万物之中看见,不正是因为她爱得深切吗?是的,那个人并不是理想的男人,可是长久的陪伴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不敢再看见他的东西吧。

这还是很爱啊,也许并不比海更深,可是普通人这样就好,就像生活大多走向平常,但始终还是要继续,为了下一刻能够爱得比海更深而继续。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海枯石烂的爱情。

片尾从树缝中漏出的阳台,她再一次对离别的亲人挥手告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其实母亲都一样,也许仍会期盼子女出息,可是如果真的不尽如人意,也从不会嫌弃责备。回来就好,就是给个买冰淇淋的钱也会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撒娇只为哄着多留一会。淑子是宽容的,她会去理解人们做出选择的无奈,甚至对与儿子离婚的响子。即使要离开,她也希望能够好好地告别。所以,丈夫在沉睡中逝去什么都没有说,她很难过。她每一次都会对着背影告别,没人知道在她这个年纪是不是最后一次。

不在场的父亲。每一次被忆及都令人触动。一个人死后,会怎样被别人想起?多久以后就会被世界彻底忘记。死去的人只能依靠他者的回忆继续存在。这位父亲,作为赌徒,欠债者一遍遍被提及,可是在这些数落背后,他们依然是爱他的。淑子是,良多也是。隐约中可以感受到他作为父亲的严厉与不善表达的爱。良多以为父亲反对他写小说,却不知道父亲对他出版的小说有多骄傲,甚至特意收藏一本。结果,最相信自己才华的人还是父亲。乃至于每个雨夜,他都会想起这个幼稚到假装洞穴露营的父亲,而他的儿子也将这样想起他。

世事隐秘无常,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可能成为孩子一辈子回味的记忆。就像那场台风,在日常总是平淡不惊地预告着,谁又能想到,正是台风,使得一个破碎的家庭仿佛一夜完美如初。尽管那是幻象,在周日繁忙的街道又幡然破灭。现实还是现实,终究要艰难地熬过。欣慰的是,那个背影不是结局,梦没实现,但依然有实现梦的可能。良多的梦也不是原来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了,不是吗?

《比海更深》的时间感扑朔在每个类似目光驻留的静物当中,沉浸于日常琐屑而更加隽永悲伤。是枝裕和说:喜欢的是这个有点肮脏的世界忽然变美的瞬间。等待吧,这些瞬间会在很久以后的某个时刻忽然像盛夏的树木在屋檐哗哗作响,翻滚如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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