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又到香椿吐绿时
II马道红
☆马道红
庭院里有一棵香椿树，那是几年前哥哥为了圆奶奶的一个梦，而栽下的。每年清明前后，香椿树在经历了一个冬的休眠，随着天气的回暖，将积蓄了一个冬天的能量，借助太阳的光芒被唤醒。不几日，它就吐出小小的芽，几天的功夫那芽就长出了嫩嫩的叶子，张望着这个世界。每到这个季节妈妈就会掐下嫩嫩的芽叶洗净切碎撒点盐，装进玻璃容器内腌上。早上喝粥时盛上一小碟，喝一口粥，再吃上一口香椿芽咸菜，满口的清香。“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所以吃椿芽一定要赶对节点的！五十年代末，爸爸从山东老家入伍后就随部队来到了新疆。转业后就将奶奶和妈妈一起接来了新疆生活。从此以后，奶奶就再也没有回过山东老家，就连她的骨灰都留在了新疆这片土地上。记得小时候每年清明前后奶奶都要念叨：这个季节在老家正是吃香椿芽的季节。三月八吃椿芽（阴历）。没几颗牙的奶奶向我们叙说着香椿芽的做法，她讲起来眼里放着光，没有几颗牙的嘴唇总是喋喋不休，沉浸在她的香椿世界里。而我们出生在新疆哪里见过什么香椿树啊！随处可见的都是戈壁滩里的沙枣树，和路两则的白杨树和柳树。“将香椿芽切的细细的，磕上两个鸡蛋撒点盐一搅和。锅里放点油，油热了倒入搅和好的香椿鸡蛋，滋滋啦啦的满屋子都是香味，吃进嘴里那个香吆......”我们姊妹五个在煤油灯下围着奶奶，咽着口水听着奶奶描述着香椿炒鸡蛋的味道……奶奶在世时我们国家的经济还很落后，物资也很匮乏，交通也不便利。所以奶奶到临终也没有回到家乡，吃到她日思夜想的香椿芽。那可是她思念家乡的味道啊！爸爸当年把奶奶从山东的黄河边接到了新疆焉耆的开都河边，奶奶从长满了槐树椿树的村庄来到了到处是沙枣树和红柳枝的戈壁边疆。再也没有看到香椿树吐绿时的景色。有一回，爸爸的战友回山东探亲。带回了一小坛子香椿芽咸菜，给奶奶盛了一小碗。奶奶高兴的拉着人家的手打探着老家的一切，久久都不松开。仿佛回到了家乡，见到了家乡的亲人。她将那一小碗香椿芽咸菜端回自己屋里，关上了门。她用馍馍夹着香椿芽咸菜，将浓浓的思乡之情，伴着泪水，一点一点的融进了心里。“我儿是国家干部，他说要开渠引水呢！要在沉睡了千年的荒滩上种出庄稼来呢！在盐碱地上建高楼呢！还要在戈壁滩上建花园呢！我不拖我儿的后腿........”奶奶坐在院子里边纳鞋底边自豪地和邻居张大娘唠着嗑。“娘啊！今年粮食要丰收哩！等公社收了粮食俺就带您回山东老家看看，俺三婶子写信说，给我们腌好了香椿芽咸菜等着我们回去呢！。”“好好，给她回信我们年底就回去，就回去。”奶奶用手擦了一把激动的泪水。“娘啊！今年我又接到新的任务了。这里的土地碱太大，县上要我带领社员们利用农闲时节挖一条长十公里的排碱渠呢！挖好了排碱渠地里的粮食会翻一番呢！”“儿啊！你是国家的人，你带领社员们好好干吧！等全国人民都吃饱了肚子，我们再回老家也不迟。我？现在不想家了。”奶奶一转身进了屋里，关上了门。“娘啊！今年冬天要带领社员们去修路呢！等明年，明年秋收后我一定带您回老家看看。”“儿啊！修路就是俢福，路修通了农民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你去吧！儿孙在哪，娘的心就在那。我？不想家.......” “娘啊！我们公社今年要增加一所小学，娃娃们上学太远了，有些离学校太远的娃娃都不上学了......”“儿啊！我知道，我知道，娃娃们不上学没文化就是睁眼瞎。建学校那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你快去忙吧！我一点都不想家。”那年春节，邮递员送来了两个包裹。一个是奶奶的弟弟给奶奶寄来的一条毛毯，另一个是奶奶的妹妹给奶奶亲手做的一件棉衣。奶奶高兴地将绵软的棉衣捧在脸上，闻了又闻。突然她抬起了挂满泪珠的脸“这棉衣上有一股香椿味呢！不信你闻闻？”妈妈接过棉衣闻了闻，爸爸给妈妈使了使眼色，妈妈赶紧说“有，还真有个香椿味呢！。”我们姊妹五个都抢着凑过去闻了一边，可明明什么也没闻到........奶奶啊！您离开我们快四十年了。而今，内陆的很多树种在我们新疆都种植成功了。其中就有香椿树。几年前哥哥不知从那找了棵香椿树苗，种在了庭园里，勤浇水，多施肥，呼呼噜噜的几年功夫就长得枝繁叶茂，高大挺拔。妈妈高兴的仿佛回到了家乡。我似乎看到奶奶拄着拐杖蹒跚着一双小脚，走到了香椿树下，她丢掉了拐杖，在香椿树下迈着小脚走着十字花步，欢快地扭着秧歌。奶奶当年的眼泪从我和哥哥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每年清明节，妈妈都要将腌好的香椿芽咸菜，斟上一小碟让我们带上去供养在奶奶的坟头上。“妈妈，当年爸爸工作忙，你可以带着奶奶回老家看看呀！”“那时候你爸爸工作忙，每天不是住在办公室里，就是住在工地上。十天半月的都不回一趟家。你们姊妹五个还小，留在家里谁能放心？再说了，那时候火车只通到大河沿.......（现在的吐鲁番）”奶奶啊！新疆现在良田遍地，高楼林立，交通便利，物资丰富。想吃什么在手机上动动手指就发过来了。想去哪里，飞机，火车，高铁这么多的交通工具已经拉近了故乡到他乡的距离。奶奶啊！您的孙子将香椿树栽在了庭园里，每年都可以赶上吃最嫩最鲜的香椿芽，而您却去了另一个世界。小时候听您讲香椿芽，就只认为那只是一道菜而已，而今我深深体悟到那是一种思念，一种念想，一种割舍不下的乡愁。爷爷走的早，孤独的奶奶您是用一种怎样的“盼”回望那遥遥的回乡之路啊！我常常想起您站在大门外柱着拐杖，风吹着您凌乱的白发，一双小脚把您钉在了他乡，儿孙的满堂将您缠绕在了这里。我现在体悟到您的眼里为什么常常擒着泪水……那时候爸爸工作太忙，交通没这么发达，物资没这么丰富。我们都是不孝的子孙，也许在您的内心里守着儿孙就是守住了整个世界。而我们却忽略了您的感受。又到一年椿绿时，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带着嫩嫩的椿芽去看您。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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