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唇齿槐香II李森廷

唇齿槐香

☆李森廷

前一段时光，我牵住假期的衣襟，轻驾一辆锈迹斑斑的单车，穿过城市中如沙丁鱼般的人群，赴一场与故乡石峰的久违约会。途中，不想与一古老槐树邂逅，霎时，阵阵槐香不知疲倦地涌入我心田。

沉浸在漫天花香的我，竭力回忆上次槐香扑鼻是在何时。然而，冥思数刻，未果；绞尽脑汁，无用。此时我如触电般，恍然意识到原来上次与槐香相遇已不是近期，而是十年之前。于是，我用指尖轻轻触碰下时光机的后退键按钮，回到了十年前生养我的石峰村，隐隐约约又看到父亲爬树时的灵活身影和母亲筛选槐花时一丝不苟的神情。

十年前，我刚好十岁，正是精力充沛、活泼好动的年龄，我在石峰村是出了名的“孩子王”，不把读书和功课当回事，反倒是每天约二三伙伴，于山坳中奔跑，于清泉旁戏水，于柴垛间追逐。那时，阴雨天气无法限制我外出探险的脚步，父母的训斥无法羁绊我向往自由的心灵。唯一可以征服我的，是门前那棵饱经沧桑的槐树，当槐花还未从枝枒间探出白嫩的小脑袋时，老槐树是我用来练习爬树的好对象；当槐花终于突破重重阻隔绽放于枝头时，它便成为我父亲用来攀爬采摘槐花的对象，繁花点点缀于之间，装饰着老屋，感动着我们。

父亲爬树的姿态实在是灵活极了，在找寻槐花的时候，他像一只经验十足的老猿猴，自在地不断调整自己的身躯，时而伸臂抓住树干，时而从一处蹦向另一处，时而盘卷起腿，总是还不忘回头看看我，调皮地笑一笑，向我脑门掷几束槐花。作为回应，我也会从地上拾起几支小树枝，朝父亲扔去，令人恼怒地是，父亲总是能巧妙地躲过我的攻击。仰首凝望飘落的槐花，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浓浓爱意，更是一种满满的幸福。

父亲摘完槐花，就算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剩下的就是母亲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只见母亲熟练地剔除混在槐花里的小树枝和残损叶片，筛选完毕，将择好的槐花小心翼翼地捧到菜盆，生怕把槐花捏痛了似的，继而缓缓浇淋一瓢山泉水，滋润一刻钟左右，开始和面，面和好后，新鲜的槐花与精细的面粉进行合体。在一旁观看的我不知何时已是垂涎三尺，就在我用袖口拭去口水时，耳边响起了久违的“滋滋”声，槐花饼伴随着“滋滋”声被端上了餐桌。其实，除了槐花饼，母亲还会制作槐花卷、槐花鱼和槐花馍等多种可口食品。

不管是槐花饼，还是槐花卷，细细咀嚼过后，唇齿间总有几缕素雅清香存留。父亲曾引入陆放翁的《卜算子·咏梅》中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来发表个人见解，父亲语重心长地说：“槐花这种植物，像极了梅花，即使最终面临的是牺牲，它也不忘以清香来回报痛苦，孩子，我希望你以后也要以槐花为榜样，不论经历什么挫折与不公，都要一如既往地坚持以德报怨！”直到今日，父亲的教诲依旧铭刻我心间，我始终以槐花为榜样，当这个世界以痛吻我时，我会毅然决然选择像泰戈尔一样以歌报之！

回忆着回忆着，脚下的单车已不知不觉到达石峰村口，我满怀期待奔向十年前的家门前，目光却以捕捉不到熟悉的小土路，取而代之的，是坚固而平稳的水泥路，老槐树还在，只不过它的根须却被禁锢在一隅，失去了自由伸展的权利。就在我掩面为它叹息时，空气中飘散来几缕浓郁的槐香，直扑鼻腔，那种味道，是十年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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