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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中国崛起—庆祝建国70周年】入围作品: 用水的那些事儿 || 唐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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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水的那些事儿★

♢唐胜一

村子里通上了自来水,乡亲们就像过节般的喜庆, 敲锣打鼓的, 鞭炮“噼里啪啦” 地响连天.

88岁的奶奶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见着“哗啦啦”流出白花花的自来水,乐得皱巴巴的老脸也成了花,嘴里嘟噜:“现在人,享福喽!”我趁机跟奶奶说:“这回,我们家那个小水坑可以不要了吧?”奶奶登时拉下脸:“瞎说!那是祖传的小水坑,怎么能够不要呢!

奶奶是童养媳,七八岁就来到我们唐家。那时村上除了地主家的儿子上学读书外,其余孩子都没有读书。因为更穷更苦而当童养媳的奶奶,根本就没做过上学读书的梦,而是认命地听从婆家的使唤。放牛,拾柴火,担水,扯猪草。一天到晚,忙过不停,犹如门前的小溪水潺潺地流过不歇。


小溪很小很小,却是山沟村寨的命根子,是乡亲们唯一的饮用水源。童养媳的奶奶每天起来就去溪边担一担水,中午饭后再去担一担,黄昏时刻还去担一担。周而复始,天天如此。有一天午饭后,童养媳的奶奶照例去担水,一路看着嫩绿的小草和鲜艳的野花,不禁心情大好,轻声哼唱着山歌小调。然而到了溪边,却是皱上了眉头:“这水咋吃哪?”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担了一担浑浊的溪水回家。刚进院子,被公公发现。公公瞪起铜钱般的大眼珠:“这水能吃吗?”接着飞腿踢倒了水桶,还扬手掴了童养媳的奶奶耳光。她吓得“哇哇” 直哭。
婆婆闻声过来问:“妹子,溪里全是这种混浊水吗?”她点点头,告诉婆婆:“全是。”婆婆领她去溪边查看,发现原来是上游地主家翻耕水田将一田泥水排进了小溪里。“喂,你家耕田,不能弄坏一溪水,让下游人家没得水吃!”“我家耕田,关你屁事。你家吃不吃水,与我无关。”婆婆深知穷不跟富斗,只好打落门牙肚里咽,回家找丈夫撒气:“你个死人子,是上游地主家耕田弄坏了一溪水,你倒怪罪了妹子,你有本事找地主家斗去呀!”这之后,婆婆终于在后山一个石缝处,找到了小滴水,并与童养媳一起挖了个小坑,说:“往后我们家就吃这个水吧。

后来,奶奶告诉我父亲:“我们家还是吃这个水吧,这是你奶奶动手挖的小水坑,养育了我们家几代人。”尽管到了人民公社的年代,村子里已在小溪边砌了一口公共水井供乡亲使用,而我们家只是好奇地偶尔去公共水井担一担水,其余全部用着后山那处祖传的小水坑里的水。奶奶常跟家人讲:“这水好啊,清澈透亮,还甜着哪。”老奶奶曾教育过我们这些孙辈:“有回你父亲不肯去后山小水坑担水吃,我一气上来,叭叭掴了他几耳光,发狠打重了,让他落下了中耳炎的坏毛病。”我们调皮说:“要是我们现在也不去后山小水坑担水吃,奶奶也会发狠地打我们吧?”奶奶先是一脸的不高兴,然后咧嘴笑笑,再摇着头:“不会。谁让你们都是我的小祖宗呢!”这让我们放心了,一般也就到公共水井去担水吃。

上个世纪末,村子里时兴打机井,放进潜水泵,连上电,把深井里的水就抽上来用。我们家也想在院子里打机井,却又担心奶奶不同意,于是,父亲把我叫了去:“伢子呀,莫让人笑话,我们家也该打一口机井是吧?但你奶奶这老思想,就靠你去做工作了。”我带上任务,领着奶奶去各家看机井。“奶奶,这机井好不?”“好。”“省力不?”“省力。”“我们家要不?”奶奶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不要。”可全村子的人除了奶奶说不要机井外,大家都讲机井好用、方便。我最后告诉奶奶:“我们孙辈长年不在家,我父母年岁都大了,要是雨雪天,他们去后山小水坑担水,万一摔倒跌伤,岂不没人照顾奶奶您了么?真要出了意外,一家人不都怨着奶奶您么?”“行了行了,我听明白了,按你们后生的意见办。”奶奶挥挥手,接着说,“去吧,请师傅来,我们家也打一口机井。

后山的小水坑从此弃用。奶奶心里闷闷不乐,几天后便发泄般地砍杀通往小水坑那条山路上的杂草,再用小竹杆、柴棍棍圈上小水坑保护起来。我跟奶奶讲:“都不要的小水坑了,还讲究这么多干嘛!”奶奶瞪眼我,“唉——”地叹声气,说:“你懂啥?万一那机井抽不上水来,这小坑的水照样让你有水吃。”这还真让奶奶预料到了说准了。不时地停电抽不了水,得去小水坑担水吃;潜水泵出了故障还是没法抽水,依然要去小水坑担水吃。每到停电或潜水泵出故障时,奶奶与一家人截然不同,反倒高兴起来:“也好,去小水坑担水吃,让你们好好记住那个挖这小水坑的先人。


其实,小水坑水也好,机井水也罢,以及溪水、河水、水塘水等,都不是合格的饮用卫生水。可大多的乡亲如同我奶奶一般:“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喝的这些自然水,还不照例活着呀!”尽管国家舍得投入资金解决落后农村农民用水的安全问题,可偏僻山沟的乡亲并不领情,似乎把现钱分到各人手里才是最大的实惠。“我们又不是没水喝?我们村子里的水都清亮嘛,哪会影响什么身体健康喽。”我一次次的解释,都会被乡亲驳回。“你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必须要走城乡供水一体化的路子,而我们村子的根本,就是不太富裕,咋不想办法让我们跟城里人一样的有钱?”纵然我千言万语、好说歹说都不顶用,因而也就只好领着水质检测人员,到村里取走水坑、机井及溪河、水塘的水样去化验,再将化验结果给乡亲们看,村上的这些自然水,严重的微量元素超标,水的强度过高,等等。我提醒乡亲:“不合格的饮用水,是会影响身体健康的。可现在这年头,还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呢?”我是这样才说服乡亲,乡亲们才同意自来水公司的供水管道铺到村里来,在政府的奖补政策激励下,各家各户才落笔填写好安装自来水的申请。

现今用上了自来水,老奶奶还盼着有停水的时候。我告诉奶奶:“这是实施城乡供水一体化战略,我们这山沟才用上自来水,就是城里的自来水,是同网同价,非特殊情况是不会停水的。”奶奶垂下头去,连叹几声气,惋惜地说:“往后,我们家就难得吃上后山小水坑的水喽。唉——,小水坑真会废弃啦!

“不,奶奶,我还准备用水泥和石头将那个小水坑砌好呢,作为我们家的永久纪念。

“真的?”奶奶似乎不相信,两眼死死的看着我。

我重重地点着头:“真的。

奶奶喜出望外,冲我竖起个大拇指:“这后生呀,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哪!
 

                                  1949-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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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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