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717 期 〓
文|张志雄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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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主任看完《永兴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可行性方案报告》和企业规划书之后，心里默默地说，“真是后生可畏呀！这些年轻人视野开阔，认识超前，专业知识丰富，工作效率高，材料组织的全面具体深刻准确，这可是那些老同志们想都想不到的呀。”主任把水清叫过来对他说，“水清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真得了不起！你们提供的方案质量高，可信度大，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可操作性。你的那位同学确实有水平，听其他同志讲，这一次他可是出了大力的，你到财务科给他支取捌百元专家咨询费吧。我代表经委奖励你们，请你们吃饭。你随便通知食堂准备一桌讲究一点的工作餐，外加两瓶西凤酒，为方案的顺利完成庆贺，为你们这伙年轻的拚命三郎辛苦付出表示酬谢。”
饭后，水清问玉成，酒没喝多，咱两下盘棋放松放松如何？“可以，象棋还是围棋？”“我看还是围棋吧！这里下象棋的多，下围棋的少，大学时学得那点棋艺快荒废呀！”“好，围棋雅一些，好长时间没下了。”水清到办公室取上围棋便和玉成往悦来旅店而去。
这一夜两个老同学老棋友，一盘棋直下到半夜子时。棋如其人，复盘时他们相视一笑，那一笑是彼此对对方的肯定和认可，也是他们自信和成熟的表现。尽管劫争一度使棋局复杂多变，但他们两位都能从全局通盘考虑理智应对。他们彼此感觉对方的棋更有气势，打入的时机更加合适更加轻盈灵活，过去那种死缠乱打低级而幼稚的情形从他们的棋局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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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水清陪玉成到榆林的地标性地方转了转，末了玉成到商城买了一些礼物——他和水清的父亲每人一双黑色棉条绒鞋，母亲每人一双浅灰色单鞋、一块蓝头巾，玉成父亲的鞋是41号，母亲的鞋37号，另外给兰兰精心挑选了一双39号橙黄色牛皮高跟鞋，一条橘红色长围巾。那时的东西价位低，总共不到贰佰块（元）。玉成把剩下的陆佰多元钱，分作三份，每份贰佰，一份寄给父母，一份寄给兰兰，另一份留给了自己。
他像一个匆匆过客，第三天便告别水清和陕西的新朋友踏上返校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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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兰兰收到玉成寄来的礼物和汇款。看着眼前包裹单、汇款单上熟悉的飘逸隽秀的字体 ，她会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迷人，像一朵娇艳欲滴刚刚绽放的鲜花。如果玉成在旁边的话，看了她的笑一定会更加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妩媚动人的小娘们儿。打开包裹，一条橘红色围巾和一双橙黄色高跟鞋，是那么那么耀眼那么可爱。她反来复去仔细端详着眼前的橙黄色高跟鞋，在鞋面上摸了又摸并不断把手伸进每一只鞋里摸索着，仿佛里面还留有玉成温暖的热气，就是不忍放到地上试一试，好像怕弄皱了似的，她甚至想留着待出嫁时才准备去穿。放下高跟鞋又拿起那条橘红色长围巾，从这头抚摸到那头，然后又从那头抚摸到这头，一遍又一遍捋来捋去。最后大着胆子走到镜子前，围到脖子上，享受着自我欣赏的快乐，想象着玉成的看法。她小心地试着究竟怎么系，打一个什么样的结，才更好看，更符合玉成的心意呢！她自言自语地问“喂，玉成这样好看吗？这几种系法你更喜欢那一种，那一种更让你开心呢？”
或许配上那双高跟鞋才更有弹性更有韵味。她脱掉那双把把鞋，穿上新皮鞋用力蹬了蹬，感觉舒适合脚。她再一次感到玉成的细心是那么细致入微，他的审美观是那么的大气高雅。她扭过来掉过去反复照了照，感觉自己更有活力更有朝气更有魅力了。
她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围巾解下来。攥在手中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好像它上面有玉成那富有书卷气的男人的味道似的。不用看也不用想，那一刻，她的心一定像打鼓似的咚咚地跳着，她的脸上一定泛起了一浪浓过一浪的热辣辣的红晕。甚至觉得那条围巾细密柔滑的象玉成那双白净温柔的手一样弄得她的脖子痒痒的酥酥的热热的。
这一刻，她感觉到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她闭着的眼睛迟迟不愿睁开，似乎一睁开那种幸福喜悦的感觉就会跑掉！她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漫无边际地遐想着。有那么一会儿她急切地希望自己变成新娘，蒙上红盖头，屏住气，听着礼炮劈哩啪啦的响声，醉心地倒在玉成的怀抱中享受着千金小姐变成小娘子的甜蜜美味。
过了好长一会儿，带着没有尝够的喜与乐她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静静慌乱燥热的心神，放眼往窗外望去，西边院墙的暗阴遮掩住了简陋的鸡舍，前面几户人家的屋顶已经被晚霞染上了浓郁的红色，远处砖红色的云堆沉重地压在低矮的山头上空，村南的羊群正像潮水一样从霞江河沟里涌出沿着牛羊路向村子络绎不绝滚滚而来。
就在此时，妈妈从外面回来了。她一进门便问，兰子生火了没？晚上吃什么呀？兰兰温顺地说：“还没呢，还不是稀粥煮山药，热点剩馒头，剩莜面。”说着兰兰蹲到灶火旮旯，忙着生起火来。很快火被吹旺了，她麻利地帮着妈妈先把猪饲，鸡饲热了热拌了拌，把围在门口哼哼唧唧，咕咕哇哇的猪和鸡安顿打发住了。这才淘米，刮山药皮，不大一会，晚饭基本就熟了，在等待兰子爹回来的时候，兰子妈说，你爹今天下午帮着玉成家铡草个了，天色不晚了也该回来了，没不是留在玉成家吃饭吧？说话中间，只听他爹在外噼僻啪啪地拍打着，紧接着是抖动衣服发出的豁顿豁顿声。娘俩互相看了看，都明白兰兰爹一定是啪打身上的柴草圪渣，事情确实是这样。
她爹一进屋便把那个大棉祆一脱上了炕，也没问吃饭的事，就说到：“兰她妈，你看捏老赵家，前年东挪西借将糊弄买了两只羊，今年已经支生到八只了。真应了老年人说的那句话，母子下母子三年变五个。他们那个羊圈也嫌小了，草也嫌少了，这不，老赵为了省点草料，把攒下的草铡成一寸长的小圪节，这下就糙不了啦，凑合着今冬明春这些羊基本够吃了，过了五月份，有了草芽芽，也就不怎么用喂了，保准老赵明年卖羊一个进项就是三四百。”兰兰爹喉咙蠕动着往肚子里咽了咽羡慕的口水。兰兰一边听着父亲的叨啦，一边整落碗筷，张罗吃饭，另一边脑子里却算计着养羊带来的收入——不怎起眼的农村养殖居然比种地来的钱还要多还要快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吃完晚饭，收拾停当。兰兰进到自己那方小天地，没有像从前那样，忙着捧起书本去读，而是望着窗外出神地算起了她的小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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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过早饭。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神神秘密地笑着说：“爹，妈，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您们看看成不成？”兰她爹怕再遭老婆白眼数落，没有直接答话，只是怜爱地笑了笑，心里却在等待老婆发话。兰她妈也不知闺女有啥奇怪的想法，朝闺女认真地看了看，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我们一起考虑考虑，看看到底行不行？”
“事情是这样的，玉成前一段时间到陕西榆林当了一次那个什么投资顾问，挣了一点钱，给我买了一双鞋，一条围巾，另外汇来二百元钱，让我酌情使用。我想拿这二百元钱，在咱家西边圈一个讲究一点儿的大羊圈搞家庭养殖。记得村里人们说过，古六洲砖厂的好砖每块三分五，一车块砖三十五元，次砖二十元一四轮车随便装，装得满满的差不多也能装一干来块，我们买上二车好砖，买上三车次砖，另加运费五十元，咱们搭羊圈一半盖顶，一半凉场，椽檩柳笆栈子有三四十元足够了。妈妈，我核计过了盖羊圈的钱，您们贴不了几个，倒是买种羊，按十只起步大约三四百可全仗您们了，这一次您们可得想好了，我想一开春，就施工盖圈进羊。您们想想这样成不成？”兰兰像得到旨意似的，把自己昨天晚上的想法讲了一遍，却没有提及玉成来信的一丝半点内容。
兰兰妈也没说成不成，又问道,“那草料怎么解决呢？”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咱们南洼或西洼的地都可种草玉米，或者那一块种上五亩，可打好多草呢！喂上二十几只羊一点问题都没有。像村里人们那样，抱上一抱往圈里一丢，那可使不得。我们要科学化节约化专业化养殖，我想成为全村的养羊专业户。咱们定下来以后，我给玉成或媛媛写信的时候，让他们搞一些这方面的书，我们按书上讲的进行科学养殖。”
兰兰妈将信将疑地再一次看了看女儿，又扭头瞅了瞅兰子爹，当看见兰兰爹一脸的沉默冷漠神情时，不置可否地说，“你的想法，我和你爹听明白了。让我们问询问询再说吧。”
“妈！依我看玉成爹是铆足了劲要为玉成成家积攒一笔资金，玉成家这样，我们也不能落后呀！我的想法——一是让咱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些，一是积蓄一些钱财好把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妈，这可不能拖延，你们可得抓紧时间定下来呀！咱们也好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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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也给力，一连几天都是晴好的 日子。兰兰妈和她爹秘密地打听着，近处的赵家村，远处的王套沟村，还有河沿的几家养羊的她们问了个遍，问来问去老两口的心思活乐了，觉得养羊确实是实现富裕的一个不错选择，有着美好的前景，收入要比单纯种地强得多，养十只基础养一年可净赚四五百，如果再搭配养一些寒羊，一年赚上七八百也没啥问题。
搞一定的规模养殖前题有二个，一是自家要有充足的草料基地，一是要有良好的圈舍。这二点恰好在兰兰考虑范围之中，毕竟兰兰是喝过墨水的，加之平时读了好多书，而且想得更多更全面，依靠书本搞科学养殖，这可是周围那些养羊户没法相比的地方。兰兰爹妈经过一番判断，采纳了女儿的建议，计划投入资金发展家庭养羊业。这一决定很快由兰兰妈传递给兰兰。
兰兰和她爹带着希望的曙光，带着美好的企盼借了一辆自行车，趁着晴好的天气心情愉快地向古六洲砖厂方向而来。一路上父女两一会儿父亲拖着女儿，一会儿女儿拖着父亲，交替着大约用了二个多小时，便来到砖厂，一进厂区就望见作业区里到处都是一色红，土是红的，窑是红的，高大的烟囱是红的，还有那一行行，一垄垄一人高的红的有点刺目的砖垛，砖堆，整个场区就像一幅主色调为红色的朦胧油画。父女两望着红艳艳的砖垛，砖堆，兰兰爹异常高兴地说，“兰子，看来没几天我们的羊圈就可以筑起来了。”兰兰仿佛看到了圈在里面的白云似的棉羊，同样激动地说：“越快越好。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尽快使农村农民富起来也符合党和国家的政策吗！”父女两边说边来到砖厂办公室的走廊里，循着门上悬挂的牌子，走进开票室，靠墙的长条椅子上坐着三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其中两个嘴里刁着烟卷正在吞云吐雾，另有二个站在办公桌旁，等着开票，坐着的开票员是一个留有略长些剪发头的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副眼镜的上半部隐隐约约发着淡淡的蓝光，小巧的胳膊上套着一双兰套袖，办公桌右侧有一架小算盘，说那个算盘小，是它的珠子小，算盘窄的呈细长条，跟我们念书时学习三编境、凤凰双展翅用的算盘不一样，那个框子是浅黄色，珠子是牙白色，且上边那一格每位上只有一个珠子。女开票员一边忙着开票，一边向那两位站着的买砖人说，这几天厂里积压的砖过多，厂部决定每块砖降价五厘，你们运气好来的正是时候，一干砖可以省五元呀！兰兰耳尖，听了这句话扯了扯父亲的衣襟，又问了一遍，当再次听到买一干砖可以省五元时，她机灵地向父亲眨了眨眼，兴奋地伸出一只展开的手似乎在给父亲一种暗示。兰兰借着自己的女性身份进一步问道，“大姐那种次一点的焦砖怎卖了？”只见那位女士抬起头看着兰兰的那一瞬间，眼睛珠子亮亮的盯了几秒又转了几转，带着几份茫然和不解地说：“这么漂亮的姑娘，要住就住好砖砌的房吗。一辈子盖一回房，还是买些好砖吧，免得心里不舒缓。焦砖说哇也不怎赖，就是有点变形，看着不顺眼，其实砌到墙上跟正品差不多，是那些砌墙师傅嫌不好用怕误工了才说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姑娘你说的焦砖还是和以前一样，二十元一四轮随便装，用上大四轮可装一干一二块了，用上小的四轮车可就亏了，最多装八九百块。”兰兰被大姐和谒可亲的诚实所感动，又大胆地问了一句，“好大姐，看你戴着一副眼镜，套着一双干净的套袖，桌面整洁，一定是个聪明的文化人，你说的大四轮司机姓甚了？”这位大姐被兰兰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白净的脸上泛起了隐约的红晕，简短地说，“只念了个高中算不上文化人。大四轮司机叫柱子，一问就知道了。”
开票员自知说的话多了点儿。忙向长条椅上的三位顾客招呼一声“不好意思，顾跟这位漂亮妹子说话了，让你们多等了一会儿，你们买点啥？买多少？”
不大一会功夫，那三位顾客依次开上票走了。开票室只剩下兰兰父女两和开票的那位大姐了。这位斯文的开票员转向兰兰爹，问到，“您也是买砖的，买多少？”兰兰爹憨厚地笑了笑，说：“我们是父女两，她是我女儿，我是她父亲。前几天她说，要想富搞养殖，我跟她妈打听了周边几家养羊的，那几家都说养羊收入不错，比单纯种地划算多了。这不我们定下了也要搞家庭养殖，想买些砖盖个圈，她也上了一段时间高中，经她初步估计，买上二千好砖，三车焦砖，还有椽檩柳笆栈子运费，少说也得二百元。”兰子爹不知女开票员想不想听，一口气全说了。
开票员一样实在笑着说：“我还以为是给这位妹妹盖新房呢。原来是这样，挺好的。看来这位妹子不仅人长的俊俏灵秀，而且挺有头脑，挺有主见和想法。我们虽然说是上班的，其实也挣不了多少，比如我一个月才挣三十七元，街上的中专生四十二块伍，大专生四十九……唉，上了十来年书或者十几年书，真的挣不了多少。倒是农村人们有的是土地，脑子活一点，种点儿这，种点儿那，养点猪鸡羊牛，挣我们那点儿钱也不算什么问题，就是脏一点儿累一点儿，那又有什么法子了？人嘛，就是这样，城里人羡慕村里人，空气是清新的，水又甜又净，还有兰天白云，有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农家小院，活得自在悠闲，家家都以本老实，为人厚道，邻里关系融洽和睦，没有尔虞我诈，勾儿斗角，个个身心健康，身强体壮。村里人又眼红城里人，风不吹日不晒雨不淋，挣得是国家的钱，月月能领几十元的现票票，吃供应粮，喝自来水，出门干活走柏油马路。从古到今，有做官坐轿的，有当牛做马的，有沿街乞讨的……叫我说，不管是城里还是村里，人是没有必要攀比的，人比人比死了，鸡比鸭子淹死了，人要抵制嫉妒的诱惑，干自己想干的事，爱爱你的人。人活得就是一个逍遥自在，心情愉快，健康快乐。老百姓只要诚实守信还是可以勤劳致富的。人们常说，父子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我看你们父母同心发家致福指日可待。你们的生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兰兰到底是读书人，见大姐说的在理顺耳，赶紧接过了话头说道：“这位大姐，虽然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顾，初次见面你就能掏心窝子跟我们说这些，看来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感谢你的提醒，感谢你现身说法给我讲了这么多做人的道理，感谢你的祝福。我会记住你的为人，记住你说的话。”
开票大姐感叹地说，我看你这位妹妹水灵妩媚，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知怎就喜欢想跟你多说一些，也许是缘分吧！来来来，我给你们开票吧。这位热情的大姐说话间给她们父女开好了砖票，将底联撕下来递给兰兰，一边清点着兰兰爹送上的票子，一边嘱咐到，拿着这张票随时可以到场区提砖了。
兰兰带着满脸笑容懂事地跟大姐道别后，领上父亲从开票室走了出来。她一面走，一面想着怎找那个开大四轮子的司机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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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她们穿过走廊刚要走出办公室时，一位身材矮胖，带着一双油腻染得黑亮黑亮的白线手套，一手提着摇把，一手拿着砖卡的司机模样的年轻人，正好推开门走了进来。兰兰也不顾姑娘家的腼腆唐突地问：“这位大哥，你是拉砖的师傅，知道柱子不？”这位大哥，收住神，定睛一看问话的竟然像一个下凡的仙女，旁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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