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760 期 〓
文|张丙亮 编辑|一笼莜面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是一段不被看好的婚姻......
他（她）俩家大人居住一个村而且是隔壁邻居，可两家的生活状况截然不同。润端父母是从山西口里逃荒到口外内蒙的，单门小户，孤人独马，凭着两口子勤劳朴实、勤俭持家的品格，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但节衣省吃也没欠下饥荒。而喜子父母鞋不管袜子，袜子不管鞋，饥荒欠下一屁股两胯骨，外借的粮食也不少。喜子妈因病早逝，丢下一儿三女小娃娃，日子过的一塌糊涂，邻村上下有名声——爬床到头了。
他（她）俩又是同年同月生，一个小巧玲珑，一个虎头虎脑。打小起润端的脾气就暴烈，如哄她的姐姐给梳头扎辫子，不合心就会把自己的头发一缕缕揪下来，上小学时因受不了老师训斥，赌气再不去念书，人刁脾气坏，可是爱俏丽，干净做事有头绪有恒心。喜子的童年也是个包文拯的儿——傲烈子。由于母亲早逝，父亲及两姐一妹都让着他，四大天王流泔水——任性自由，念书半拉子脾气倔犟。小时玩他俩耍根本玩不到一块，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共同话语也没有，更谈不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润端出脱的似露水芙蓉，亭亭玉立，身材苗条，家里家外一直帮父母干农活，像个半大小子，样样干得又好又快，父母着实喜爱。而喜子也长的身高马大虎背熊腰。曾学艺不成，而后一直在集宁打小工，事也凑巧，这期间每到喜子回来，见到润端俩人也从来不多说话，也不过就相互看几眼，却有一条无形的红线把俩人的心连在了一起，彼此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那年月农村的男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就该谈婚论嫁找对象了，喜子给父亲放过话，我找媳妇就要找润端，除了她谁也不要。当时愁坏了他父亲，心想订个远处的不知咱根底也许能成，这两家隔壁子，简直就是席底净明，这不是痴心妄想吗？既然儿子留下话，只能村里找个能说上话的人前去试探一下吧，宁肯碰了也别误了，保不定有门。当媒人向润端父母提及此事时，全家人都懵了，出乎意料，目光不约而同聚在润端脸上，此时润端满脸通红低着头跑出了外边。老俩口对视一会儿，细想，虽说同村隔壁她俩也不常往来，女儿规规矩矩无半点出格之事，喜子常年在外偶尔回一趟家也呆不了几天，咋就俩人搞上了？满腹狐疑不得其解，再者说来，邻村上下谁不知喜子家的爬床，哪能让女儿往火坑里跳呢？天鹅说成板嘴也不能答应。
喜子要订润端这一爆炸式消息传出后，成了村里一大新闻，人们茶余饭后都在悄悄议论，说啥的都有，就连邻村知情人也觉得好奇。可父母百般阻挠，润端就是听不进去，亲亲们都来劝说，她理也不理，出嫁的姐姐知道后专程跑来连说带骂一整夜：“按说你润端也不愣，也不是那十撒瞭眼的女孩，乍就鬼迷心窍听不进人话？我们都是为你好，明知是火坑非要往里跳，没土垒不起墙，穷的叮当响，几时能翻身？”一夜苦口婆心劝说无计于事，润端铁了心非喜子不找，穷也不嫌，热马粪还有一发呢？如再逼的厉害又怕出事，于是父母和大女儿及大儿子商议后最终妥协了，父母也放出狠话，既然你铁了心那好吧，这是你自己挑选的，吃苦受罪心甘情愿可要想好了，给了人家，活是人家人死是人家鬼，好坏成就了，趁早打消退婚离婚念头，死心踏地跟人家过吧。你如果嫁过后打架吵嘴闹离婚，叫我们的老脸往那里搁？说完后母亲掩面而泣。
没过多久润端和喜子的婚事尽管不被人们看好，但还是如期举办了，他（她）俩的婚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媒人把润端从妈家领出后，出了大门一拐便进到了喜子家。两间土坯房，少门没院墙，方框小窗窗，喜字贴正方，亲家六人吃顿糕，新娘新郎入洞房。
柴米油盐酱醋茶，平淡的农家小日子由此开始。
这对鸳鸯最终走到了一起，碰上那几年收成不好，连续遭灾，年景差，他们又没家底，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咬着牙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家中无粮心中发慌，爱情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年轻气盛的二人终于开始了争吵，继而打架。可每次隔壁父母听到后，都是过来劈头盖脸骂润端，从不责怪喜子，然后息事宁人，唉声叹气地离开。
没过多久，再也听不到润端和喜子的吵架声了，父母也感觉很欣慰，原来二人心知肚明，润端自做自受，每吵架一次父母就伤心一回，以后有泪往肚里咽，再大事不争吵，而喜子脸上也挂不住，堂堂七尺男子汉一个穷光蛋，自从润端嫁过后，岳父母从没另眼看待瞧不起，每次吵架总是骂润端使他无地自容，发誓永远不再与润端吵架，再说二人情投意合，虽脾性都不好，但感情是有的，相互包容克制自己，奋力拼搏改变家境，因此在后来，二人齐心协力，无论遇多大事，商商量量，努力让家庭和睦。
“亲”字难得，女儿既然选择了他，为父母的只能尽力去帮她们，出嫁的姐姐也是如此，当时阻拦是为她好，可一旦成家成妹夫了，从没低看他，一奶同胞手足之情难以割舍，能帮忙站起来摆脱贫困最好不过，当别人催着向他们索要所借粮食，他们把自己打下的粮食还人家，人家嫌粮食不饱满时，去姐姐家拉上好粮食还人家，当想换门窗没木料时，又去姐姐家拉回木料改换了门窗。至亲的父母和姐姐心无杂念，全心全意来维护他（她）们这段不被看好的婚姻。
反之，喜子的亲亲们就大不一样，按说户居那么大，本家当户指望不上，连亲亲的大姑子也绝亲断义，狗眼看人低没安好心眼，不护热不说，还嘲笑你、耻笑你、小瞧你，永远将是穷困潦倒爬床货，连亲姐也躲你远远的，生怕沾上灰气。本家人更是笑话你，看笑声，袖手旁观，说风凉话，好像给你定了型，一眼瞭到了底，穷根扎下了，难以改变。
曾有一年秋天，青黄不接，润端已面黄肌瘦实在饿的忍不住了，厚着脸皮向大姑子和本家婶子想借点米面，度个半月十天，未曾想都碰了钉子，伤心的她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有苦无处说，整天以泪洗面，有天晚上板女妈去串门见润端脸色不好看，知道她家境许是饿的营养不良，关心地问润端吃晚饭没有？话未出囗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板女妈二话没说，回家端来半盆莜面，是这半盆莜面掺和点野菜熬糊糊度活半个月，真是救命恩人终身难忘。
说起吃的苦受的罪，三天三夜诉不完，因家穷赶上年景不好连肚子也填不饱，在怀孕时想吃点顺口的都没有，清楚的记着去到姐姐家后，姨娘给端过半碗炒鸡蛋，也不知道从哪里咽进去了，香啊，连甜咸味也不知，那是我发小孩唯一吃的好东西，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姨娘的恩赐。
润端和喜子在村里苦难地挣扎，却一年年不见起色，信用社货款好几千，外欠饥荒一大片，有主见的大兄哥（为逃避超生做手术，去大同好几年了）回来后动员他们两口子出外，说趁年轻，政策又允许，凭你俩在村里的苦水，咋也不愁挣不了钱，呆在村里难翻身。当时你们的婚姻是哥说服父母，力排众议成全你们，现如今哥仍然看好喜子有潜力，只要你二人齐心协力，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大兄哥的一番肺腑之言，使喜子和润端非常感动，儿子眼看快上小学呀，再不能坐以待毙了，被生活所逼，只能举家外出谋生。
先去的是天镇，养了小农用车，你想举目无亲城里的钱也不是随便容易挣的，真是举步艰难。租房费、水电费一睁眼就要钱，干不长时间，由于揽不到大活儿，养车又赔了，没办法喜子单个去大同站了桥头，润端和已上小学的儿子在天镇，生活雪上加霜，人生走向了最低谷。单靠省吃俭用不行哇，孩子念书需要钱，家里最基本的生活费需开支，有好心人给想了个辙，去西门外批发点饼子，再去东门地方卖，每天如卖的好，能赚个十来八块，西门到东门有十多里路靠步行怎么行呢？好心人家提供了一辆旧自行车，从此润端不论天阴下雨刮风下雪从没间断过，每天清晨早早去排队买上再赶往东门去卖，卖完后顺道拣点废品，菜市场再拾掇点菜叶回家，简单凑合地吃点，卖了多少饼子，儿子也未曾吃一个，每次让儿子吃上一个吧，懂事的儿子总是说:“妈妈，你拿去卖吧，咱们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不爱吃。”是儿子不爱吃吗？好儿子跟上父母受苦受罪心中有亏哪！有好街坊知道润端连油盐酱醋也舍不得买，送来一瓶素油，她要放到过八月十五吃，从不乱花一分闲钱，当二儿子出生后无力抚养，只好含泪送人，实在是悲惨。
寒冬腊月也不敢消停，到了年底街面上摆着各种各样年货，还有各种时髦的服装，这对润端而言只能过过眼瘾罢了，根本没那奢望，当别人家爆竹声声过大年时，润端、喜子在租房内五味俱杂，泪蛋蛋掉在水杯里...
棒打鸳鸯没分开，穷家寒舍负债累。赤手空拳逃在外，历经艰辛咽苦水。紧供紧，慢供慢，天阴下雨供不转。看着聪明的儿子一天天长大，盼了一年又一年，饥荒没打半分钱，问苍天，这苦日子甚时是个头啊？
【作者介绍】张丙亮，内蒙兴和人，现在鄂尔多斯工作，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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