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785 期 〓
文|青城浪子 编辑|一笼莜面
上回说到,何三在大舅哥的面食馆吃饱喝足后,刚要站起身回家时,警备队刘根率领了五七名兵警闯进门来,不由分说就绑了何三。
妻子王五格儿不明就里,痴了片刻就冲上前抱住自己的丈夫哭闹起来。刘根伸手拉了两下没拦住,立马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端起洋枪,拉开枪栓的同时就把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五格儿的后背心上。
王掌柜连忙上前拉开了妺子,转过头向刘根点头哈腰:“官爷息怒,官爷息怒,她不懂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然后用力把妹子推回后厨。
临出门时,何三扭过头来大声说到:“大哥、五格儿,你们放心,我是清白人,不会有事的!”
书中暗表,多年之前,刘根在副都统帐下听差的时候,就与皮货行李掌柜一家关系不错。当年的刘根人微言轻更谈不上什么权势,只是有些见风使舵随机应变的眼力劲儿,才混了个卖力不讨好的班头。本就微薄的饷银也经常被拖欠或者克扣。手头紧缺时就向李掌柜借些小钱应急。当然,既是衙门中的公人,许多时候他也关照着李掌柜的生意。
对了,有一年冬天,刘根伙同另外几名衙差用一支洋火铳子换了十几张上好的狐皮,然后再化装成劫匪,尾随了何三准备在半道上打劫 。他们把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称作“九连环。”
不料那一次又失了手,枪弹和马匹都被猪头山云霞寨的林玉儿等人“截了二劫”了。
所谓黑市上置换洋枪的“生意”,许多时候正是刘根他们从中撺掇成的,只是李掌柜至死都不清楚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套路”。
当年为了隐瞒丢失火器和马匹的事实,他和执事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日子。最后还是卖了狐皮又凑了些钱,先把巡防营的马匹补上。暗地里再请城西的能工巧匠范师傅,依葫芦画瓢做了几枝假枪,滥芋充数蒙混过关,来应付上边查验清点。
一直到烟鬼执事死在大牢里,知道“九连环”骗术的人越来越少了。接下来没几年就进入民国时期 ,他才稍稍安下些心来。
这天晚间,刘根刚回到家正要坐下来吃饭,李家大儿子李岳就跑来报案了。
刘根获悉李掌柜失踪前后的情形,马上决定先把何三拘捕到案。目前,只有何三才是关键的人证和最大的嫌疑人。
李岳毕恭毕敬地奉上一摞银元:“家父的生意……您……也许早有耳闻,我们也不想瞒你,只是我们两家这许多年的交情,希望您费些周折,出手相救!”
“嘿,这世道已经变了,早不是之前的大清朝了。别说贩洋烟了 ,你就是满山遍野种洋烟也没人管你了……”
刘根一脸的无奈。
“果真是这样的吗?我咋没听说?”李岳愕然中露出些许惊喜。
“哼,上级的官员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朝令夕改。我们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只要交纳税款,随便你贩卖什么。这都三四个月了,连薪饷都发不下来,二百多号弟兄们人吃马喂……他奶奶的!”
刘根把银洋接过来扔给老婆,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走,喊上几个弟兄,先把姓何的逮起来再说。”
李岳的心里真是后悔的要命:早知道官家已不再禁烟,何必舍了这许多银钱?
第二天,刘根亲自过问案情。
整整一个上午,何三被绑在堂下把遭遇流匪抢劫以及自己被救的过程详细讲述两遍,生怕遗漏了细节。
“伤还没好利索的时候,我就和田有茂四处打听了,也没有掌柜的任何音信……”
“哼,分明是你和姓田的早有预谋,昧了钱财又害了性命。大凡作奸犯科的刁民,不吃些皮肉之苦谁肯招供?来人,先押下去用些手段。”
何三刚要分辩,早被两三个兵警强拉硬扯着拖出了大堂。
他挣扎着扭过头来,一边连声喊冤一边怒视着这位不辩是非的昏官。
突然间,他发现这个警备司令那白净的面皮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狡黠的眼神中隐含着几份似曾相识的阴险。
因为昨天事发突然又是傍晚时间,何三没太注意也没机会仔细看一眼刘根。直至现在,他才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刮、过滤、对比着曾经的印象。终于,那些残存在记忆里的碎片逐渐清晰了:倒卖洋枪的神秘商人,小树林劫道的匪首,高高在上信口雌黄的警备队司令长官……
当这三个角色在何三的回忆中重叠到一起的时候,他的脑壳子就像遭受了突然的重击,刹那间就懵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俚语:
皮鞭蘸了水,
阎王见了鬼!
何三让蘸了水的皮鞭子足足抽打了四十多下,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始终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施刑的两个警员怕冤屈了这条铮铮铁汉,不忍心再继续下去。只得向刘司令禀告。
刘根撇嘴一哼:“年轻人嘛,刚开始都这样,先耗他几天再说。”
可怜何三,旧伤刚愈又添新伤,衣服都被打到破破烂烂棉絮外露,大冬天被关进阴冷的班房中,沁骨的寒气一直弥漫到五脏六腑。
何长顺得到消息赶来时已是第四天的半后晌。
他先去见了李太太,得知三弟被捕的大致原由,然后再回到王家削面馆和王掌柜的商量。
“这警备队怎能不分好歹随便抓人呢?明明是冤枉人!”王掌柜忿忿不平。
“唉,这是啥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啦?”长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五格儿坐在一旁抹着眼泪一声不吭。
“对三弟的为人我还是有信心的,他绝对不会去谋财害命。何况,我们和李掌柜也有好多年的交情了……”何长顺既像是与王掌柜诉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还是花点儿银子先见一见何三吧,说不定他有些主张,也好托人找关系在外面活动活动。你和我一样,整天忙着屋里屋外的事,能有个啥门路?……”王掌柜缓缓说完后无奈地站起身:“唉!再着急也得先吃饭,我给你煮碗面吧。”
五格儿给大伯哥端来一碗热面汤,她也就跟进后厨了。
已是晚饭时间,陆陆续续就有些食客走进门来。店伙计右肩上搭了一条白布巾子,口齿伶俐地招呼着。
事有凑巧!
靠近墙角的位置,两位客人刚刚落座。
伙计照例是先奉上两碗热面汤:“您二位辛苦啦,先润润嗓子歇歇脚,本店特色有:
抿豆面,刀削面,
五香豆皮猪耳朵,
荷包蛋,卤豆腐,
凉拌粉条辣萝卜……”
客人没着急点饭菜,先是向伙计打听:“你知道斜对面的皮货行搬到哪里去了吗?”
“嘿,这皮货的生意早就不做了,现已变成茶楼啦。还是之前的老掌柜,只不过……”伙计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怎么啦?”客人追问。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听说人家这几年就做……大买卖呢。”伙计吞吞吐吐。
何长顺无意间听到有人打听皮货行的情况,抬起头仔细看去,就认出了其中一位,原来正是猪头山的神射手顾祥云,是何三的朋友。
平常时日,长顺也不愿意与他们接触的,自己是一个本分山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三弟出了这档子事,急病乱投医,保不齐他们还有些办法。
“看着面熟,这不是顾……头领吗?有些日子没见面了。”长顺起身就迎了过去。
“哦,是何大哥,真巧呀!你也吃饭?”顾祥云认出何长顺,忙着站起来,抱一抱拳,又给长顺让了座。
另一位黑衣黑裤黑绒帽的也欠一欠身子向长顺颔首见礼,继而嫣然一笑。
长顺这才发现原来是云霞寨女头领蔡英,她这一身短打劲装,不仔细看时绝对认不出是个女的。
“来三碗刀削面三个荷包蛋,对了,告诉王掌柜的,这两位是我朋友,再给加两个拿手小菜吧,我们就坐在一起了。”长顺安顿伙计。
“好嘞——”伙计刚刚端来两碗热面汤后又跑进后厨。
“二位是打问皮货商行的李掌柜?”长顺刚一坐下就问顾祥云。
“哪里是找掌柜的?”神射手笑了,“我们也难得进一回城,想过来看看何三,结果找不到皮货老店了。这都快两年多了吧?他也没上寨子里去过……”
顾祥云明显有些埋怨的意思,压低声音向何长顺诉说。
“三弟成家以后就一直住在城里了。店里事情多,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桃花岭。最近他惹了官司,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才赶过来的。说是让警备队抓起来了 ,还用了刑。这都四五天了,唉!……”长顺一五一十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和二位讲了。
“这还了得,该不会是让咱兄弟吃尽了苦头?这是什么狗屁衙门?”蔡英压不住怒火,“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嘘——先不要急,子丑寅卯还须弄个明白。”顾祥云依旧压低嗓门,向蔡英示意让她先坐下。
“这样吧,何大哥,我俩还有其它事要办,明天晚一些就赶回猪头山。待我们与小坛主禀报此事,她定会设法营救何三。你也不必太过着急。再说,侯跃松这两天也不在山寨,还须等他回来。他有个朋友在衙门做事,或许有些门路的。”神射手久在江湖,无论说话办事都留有余地。
“那,最好不过,我这里先替三弟谢谢二位!”长顺刚要站起来施礼,突然又想起顾、蔡二人的身份来,大众场合也不想引人注目,只好再次抱一抱拳。
说话间,伙计把饭菜端上桌。王掌柜也走了出来,在何长顺的引见下与二位打了招呼。
蔡英的怒气稍有平息,这才回过味来:“什么?哦,何三原来成家啦”!
书中暗表,自从上次因为杨换娣被劫持的事情,何三上猪头山求林玉儿未果之后。他结婚成家租住城里的事,云霞寨的人并不知晓。
叹曰:
云蔽东山雪飘西,
廊架孤垂旧梅枝,
点烛才现身后影,
风起帘前断舍离。
却说林武与夏三出狱后,在云霞寨好生休养了一个阶段。
膀大腰圆一身力气的夏三实在闲不住,他让林玉儿派人购买些熟铁兰碳,在后山僻静处支起一个烘炉,带着三、两精干小厮每天起来钉马掌、修刀剑、打镰锄、制锹镐。凡是附近农庄耕田种地生产生活中用得上的铁器都要制作出一些,再让人运到山下集镇换粮油换布匹,确也干得热火朝天像模像样。
这两年,林玉儿虽然也探听到之前的朝庭已经不复存在,到处都在闹军阀搞派系。但还是拿不准当今官衙会不会再翻旧帐。所以也不允许山寨的弟兄们大摇大摆放任自流,但毕竟也宽松了许多。
罗师爷几次告诫:局势复杂多变,还是谨慎些好。
或许是在牢狱之中受了寒湿之气,林武的腰疼病愈加严重。尤其是一到冬季,简直疼得立不起身,连行走都困难。罗师爷使出浑身解数开了些方剂,先后配了许多汤药都收效甚微。林玉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敢把老爷子弄到城镇去医治。
只因鬼袖袖还没有回到寨子里,只好先委派顾祥云和蔡英进大同城求医问药。刚好知道何三吃了官司正被拘押在警备队的班房里。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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