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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毛毛匠

第 2068 期

文|王万荣   编辑|王成海

01

数九寒天又来到了人间,我不由得想起了大集体时代的那几位辛劳的毛毛匠,如今,这个行当,已经有些年不复存在了。他们所裁剪制作的皮袄、皮裤等应时皮件,也都已经成为历史了。

当年,每年到了生产队了了场户以后,毛毛匠们就忙乎开了,要一直忙到旧历的年底。

毛毛匠在这一段时间里,不停地走村窜户,在每个乡村里忙碌着,为村里的各家各户浸泡羊皮、钩羊皮,然后再缝制皮袄,制作皮裤等活计。

毛毛匠的工具不算多,有钩皮钩子,有半圆形裁割刀和剪刀。还有在裁剪羊皮前在羊皮上画线的铅坨子、皮尺子、长木板尺子以及针头线脑等。

钩皮钩子大概是用结实耐用的榆树杈子等制成。树杈子上部是个抓手,下面有两个杈子,两个杈子中间再镶嵌上一个刀片,刀片也不太锋利。两个杈子一个很短,约有五六寸长,另一个杈子却又很长,约有三尺开外。在离长杈子杆子下部约有三寸左右的部位钻有一个孔,孔内拴上结实的牛皮套子,匠人在钩皮子时套上一只脚,也好钩皮子。

在浸泡软的皮子腿部的一角,用细麻绳子拴吊在房梁上,毛毛匠一手捉住羊皮,羊皮要把羊毛朝外,皮子油脂肉层在里就好钩了。一手捉住钩子上边的抓手,就可以用脚一上一下地钩起羊皮来。羊皮钩完头次,再上下调换一下,再钩一次,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02

钩皮子,主要是用钩子钩除掉皮子内部的油脂层和肉渣子,以后皮子就柔软好用了。

白皮匠是先钩皮子,黑皮匠是先铲皮子再熟制皮子。白皮匠是蒙盖捂软皮子油脂肉渣层,并且是毛在外;而黑皮匠是将皮子全部浸泡到水里,直到全部浸泡软和了为止。

另外,白皮匠是要把羊毛全部留下来,为了人们取暖所用,只除掉皮子里面的肉渣子油脂层;但是黑皮匠还要将皮子外边的毛都要铲除净铲光滑,再将皮子里面的肉渣层和油脂铲除掉,皮子然后还得用猪油(荤油)加上硭硝来熟制皮子,熟制好皮子以后就可以制作牌子车的绳线之类了。

白皮匠钩好了皮子以后,就不用再用猪油加硭硝熟制皮子了,就可以直接裁剪缝制皮衣裳了。

03

钩皮子很费力气,虽然匠人们脱去了棉衣棉裤,但是钩起皮子来,还会大汗淋漓。

再说说浸泡羊皮,一般是在皮子油脂肉渣层上刷上温开水,再洒上少许硭硝,然后将皮子折叠蒙盖好,并且毛超外。放在热炕头上蒙好,捂盖个五六天以后就软和了,就能够钩皮子了。

毛毛匠缝制皮袄皮夹克,关键是把袖子与褃上好,好穿好脱。前襟面要平展,后脊背上平展而不背锅。

缝制皮裤关键说裤裆,能叉合自如,能抬腿上炕头才好穿用。

当年有一个段子:一个毛毛匠坐在生产队饲养院的炕上头,另一个人站在地上。两个人因为皮裤不好穿说恼了,地上的那个人就要捋起袖子上炕动手打人。众人就要拉住准备上炕打人的那个人。可是炕上的毛毛匠却说道:“谁也别拉他,他上不了炕。”原来,地上的那个人所穿的皮裤根本叉不开腿,所以就上不了炕。因为皮裤是炕头上的那个人给做的,他就是个毛毛匠,所以他就说地上的是人上不了炕的。

这也正应验了乡间流传的一句话:孟八蛋偏宜卖小米,他自己的事自个儿知道。原来那是他老婆愣金梅给他屙尿到了米袋子里了,他不能吃了,就贱价卖给了别人。

04

大集体时代的冬天,天气也比现在寒冷得多。

数九隆冬天气寒,出门御寒都把那羊皮皮袄皮裤穿。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肚里揞上几碗莜面块垒蛋,要么饱饱吃上一顿莜面饭,既耐饿也耐冷更抗寒。身上再把皮袄皮裤穿,头顶戴上个大尾巴帽子,脚上再穿圪垯靴。有了这一身好身棉,就是最冷的三九、四九天,人们也敢迎着戗风子站一天。就是白毛糊糊天气也能抗风雪,冒严寒。因此,人们就是常常敢在戗风里站,敢到雪地里转。

那套鸟雀的套沙鸡的,那牛羊倌儿们,只要他们吃上莜面块垒饭,头戴狐皮帽或者是大尾巴帽亦或是山羊皮做的那里外发烧帽子,脚穿棉靴靴,或者是毡圪垯,在冰天雪地的野地里转上一天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

那脚上登的毡圪垯靴,也叫毡靰鞡,头顶戴上个大尾巴帽或者里外发烧帽子,上身再穿上个大皮袄,下身穿上厚皮裤,根本冻不坏那些赶大车的皮车倌儿们。

数九寒天,哈气成霜,滴水成冰,零下三四十度,车倌儿们赶上那大牌子车,下大同呀回口泉,去拉那能生炉子烤火的大同煤,口泉炭。车倌儿们坐在皮车上,也不觉得冷,不觉得寒,不到上坡子也就不下车。

当时人们戏称道:车轱辘一转,东风烟不断,给个县长也不换。还有的说道:鞭子一声响,赛过当县长。

那时候的车倌们,虽然是冬天外出冷了点儿,可是他们每天都有补住钱。他们挣得又是最高的工分,还能弄上些外快,能弄点儿活钱,比在村里劳动干活儿的社员们强得多得多。

其实车倌儿们也不容易,是挺辛苦也够受罪的。他们一年四季跑运输,也不着个家,真的挺不容易的。他们跑运输拉大炭,能多拉上点谷秆草,再多装些草和料。既能偷卖些谷秆草,又能卖点儿饲料赚上几个钱。到了冬天下大同回口泉,倒腾点儿猪肉也能赚几个钱。当时,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车倌儿们的身棉穿戴,真的要感谢那些心灵手巧辛苦勤劳的毛毛匠手艺人们。手艺人们为人们缝制的那些皮袄皮裤,还有那大尾巴帽子,或者是里外发烧帽子,都是御寒抗寒的好东西好宝贝。也有那刚结了婚,典了礼的年轻车倌儿,还有那家庭较富裕的车倌儿们,他们让毛毛匠给他们缝制上一顶顶漂亮的,红狐皮帽子,戴在头上,既风流潇洒漂亮,又十分地暖和。

俗话说,狐皮遮寒暖三寸。车倌们还得感谢那擀毡子的毡匠们,为他们擀制的高靿子毡圪垯或者叫毡靰鞡靴子既防冻又抗寒。车倌们脚上再穿上媳妇儿们用毛线线挑制的袜子,再穿上那高靿子毡圪垯靴子,那怕再冷的天气也冻不坏个脚。


05

说起那些毛毛匠来,心里总觉得很温暖很亲切。我仿佛又穿上了羊皮袄夹克,浑身都在出热汗。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时,就到离家三里以外的大队所在地的学校走读跑校了。那时候的冬季里到正月里,我就开始穿上夹克式的小型羊皮袄御寒防寒了。在上初中读高中的五年半的时间里,从家里到学校所在地的公社有五里多地,从冬三个月到正月里,我同样穿着夹克式的小型皮袄上学御寒防寒。当年的羊皮夹克,是我在冬春寒冷季节里的御寒防寒的宝贝护身衣。

后来冬天不太冷了,人们就不多穿皮衣裳了。有相当一部分都卖到了城里的收购站了。当年我和村里的几个比我大的中年人相跟着坐上客车到集宁的一家收购站里卖过皮袄。卖罢皮袄我们还上老虎山动物园参观,动物园里有野兽不少,还有那大灰狼……

如今的皮袄皮裤都已经成为我的乡愁了。

当年的老毛毛匠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当年的年轻毛毛匠也有八十多岁了,后来他们也都改行了。

当年有几位毛毛匠的名字和面容我还是记忆犹新的。

一位姓余,人们叫他余毛毛匠。他家住在我们公社桌子山下的洞门村里,据说这个村子里有好几位毛毛匠。

余毛毛性格温和,高个子,大眼睛,细皮嫩肉的。他平易近人,一说话便面带笑。

还有一位他姓张,他是察右前旗老官路的人氏。小名儿叫愣奎,大眼睛,圆脸庞。胖乎乎的,中等身材。我们村里有他的亲戚,他也曾去我们村耍过手艺。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位毛毛匠,他名叫滑敬儒,他家住我们公社田家营大队张里堂村。据说他是山西阳高县人,他娶了张里堂的媳妇儿,来到了岳父门上,把户口也落到了张里堂了。滑师傅中等偏上身材,浓眉毛,大眼睛,炯炯有神。高鼻梁,高颧骨。白皙的脸庞上,一笑常常现出两个小酒窝。唇红口阔,牙齿洁白。

他能说会道对人有礼貌,说话慢条斯理的又文诌诌的。他给我们家做了好几件皮袄和皮夹克,还有好几条皮裤呢。当时我听说他的师傅好像叫二姚正,可惜我没有见过这位老人,据说他是方圆几十里地出了名儿的毛毛匠。

滑敬儒的手艺也挺好,人们都挺佩服他。他当年曾对人们说过:“咱们说愣奎师傅的手艺还行,但是真正拿出一份儿来,他还差得远哩!”因为当时愣奎也在我们村耍手艺,做皮袄缝皮裤。当时,他们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正所谓同行是冤家。

至于愣奎的手艺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们家没有用他做过皮袄皮裤活儿。

当年的滑敬儒师傅,连续给我们家做过三次皮件活儿。他平易近人,说话很有条理,他对学生上学读书很重视。他告诉我,他是老三届高中生。他知道我正在上初中,他还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刻苦钻研,不要辜负了父母亲的希望。我也挺尊重他的,对他说:“谢谢滑师傅对我的关心,我一定要好好地学习,为父母亲争光,一定要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听了我的话以后,滑师傅欣慰地笑了。

06

后来,滑师傅被聘到了赛乌素地区中学代了课。几年以后,又被推荐上了大学。滑师傅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乌盟师范学校任教。由于他工作能力强,而且非常优秀出色,教学成绩优异,几年以后,他就被乌盟教育处调去了。后来听说他当了教育处的会计了,村里的人们和认识他的人,去了集宁,只要遇见了他,他非常地热情,总要叫人们到他家里作客。滑师傅没有半点儿架子,人们对他的评价很高……

07

当年的白皮匠手艺已经失传了,那时的皮件留下来的也很少见了。

当年的皮袄皮裤除去卖了的以外,其余的人们都自家做成了皮褥子或者大皮盖了。

在七十到九十年代里,乡下的学生们读书住校,大部人都有皮褥子,也有一部分学生有大皮盖可以防寒保暖。那时候乡下中学的寝室里只生一个小火炉子,烤火炭又节制,不多发给。天气又寒冷,有的学校条件差,没有床铺睡。只好在寝室里的土地皮上垒砌个泥土仓仓,再往里面铺上莜麦秸秆或麦秸秆,上面学生们再铺上布褥子,毛毡子,最顶层再铺上一块皮褥子,睡觉时再盖上被子,有的人还要盖上大皮盖,也就暖和的多了。到了新世纪以后,那些皮件也都不用了,都被淘汰了。从此,羊皮袄羊皮夹克,羊皮皮裤,都没人穿了。皮褥子,大皮盖全部没有人用了,冬天戴皮帽子的人也很少见了。那毛袜子,毡圪垯再也不见人们穿了。

08

时代在不断地向前发展,天气也逐渐地变暖了。旧的东西也逐渐地被淘汰了,都已经不见了。但是,我还很怀念那些旧物件和那些手艺人们。

他们曾带给我无限的温暖,令我难以忘怀!几十年前,羊皮太为贵,太真贵了。根本没人卖,都用来做了皮衣皮裤了。十几年前,羊皮还挺值钱,一张羊皮能卖个百八十块钱。可是到了前五六年,一张羊皮一元钱还没人去收购。

俗话说:“物尽其用。”如今也有点儿不适用了。前二三年,我见到二连城里的垃圾站点,羊皮都被当作垃圾扔掉了。

物是人非,难以想见。如今,我从当年的学生娃已经变成了年近古稀的老翁了。而那位滑师傅——后来的滑老师,滑老先生,我们再也没有谋过一次面。但是,我很是想念他老人家!

斯人应该是耄耋老人了,祝愿他老人家身心安康,心情愉悦,长命百岁。

作者介绍:王万荣,兴和县赛乌素镇小学退休教师。1978年参加工作,2016年退休。爱好文学,有时写些散文、打油诗、小说之类的东西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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