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6 期〓
文|老Q子 编辑|王成海
娜拉是我们饭店在职时间最长的员工之一，可能有四、五年都不止吧。这种从业时长，在蒙古国应该是比较少见，因为有多半的女生，还工作不到半个月，就干不下去了，或者说干到半个月把工资一领就再也不干了，再者也干不到一年，这样的例子很多。比较而言，娜拉还是有守性的，这是非常大的区别。在她们国度收入总是抵不过消费，即使半个月发一次工资，也是手头见急。蒙古人的消费观就是，有钱就花，没钱再挣，甚至于是有了钱就是为了享受，连活儿也干脆就丢掉了。在工作和生活之间，不断地变幻着角色。所以你看她们上班儿的样子，就总是那么吊二郎当的。
娜拉大概也就三十来岁吧，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两个小男孩儿有十来岁，年龄相差也不大，都在上小学。丈夫宝音是火车站的小职员，在给一家货场做代理。基本上每天早上，他开着一辆二手的韩国现代轿车，把老婆送过来，再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他就顺道去了货场。晚上再回来接孩子，接老婆。这样循环，天天如此。
这一家别看工资收入不高，在衣着上确是比较讲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档名牌，但整洁干净就给人感觉到很体面。男人西装革履挎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女人流行衫牛仔裤，孩子们白衫衣黑蓝校服，衣着与气质总有那么一回事儿，有一种贵族的底色。
娜拉是中等身材，属于那种丰满型体形，匀称紧凑。人长得也好看，人们都说她的眼睛是天生的多情而迷人。她一直在吧台做主管，始终都没变过。她有样好处就是对中国人不歧视，而且还很热情。一旦有顾客到访，她就用中文问道:你好！请问吃什么饭？或者说，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语言这种东西，很奇妙！像她的汉语其实仅止于这么几句，也正是这几句话，让异国他乡的中国人感觉到没有距离，而产生了亲近感，于是来饭店吃饭或者有业务往来的人们，都记住了她，一到这里，大家便这样“娜拉、娜拉”地称呼她。
巴盟老付是个天花板级的顽主，从他们那儿水利局分流出来，带着工资又不工作，整天是那里红火那里跑，国内国外到处找乐子玩儿。他去蒙古国赛音山达市明面是做花卉农艺推广，其实不过是玩乐的一个借口罢了。我们在二连相识好多年了，关系一直很不错，所以非常了解他。
赛音山达是个蒙古国南部的省会城市，距离扎门乌德市大约三百多公里，不到四百的样子？老付每月往返签证都要在我们饭店住上几天。他对娜拉的喜欢程度近于痴迷的状态。成天有事没事围在她身边赞美星星赞美月亮。他毫不掩饰地称:娜拉是饭店最美形象代言人！当然他在娜拉身上也是出手阔绰，没有半点儿怜惜的样子。时过不久，娜拉称呼他为哥哥，他也称呼娜拉为妹子！最有意思的，是他在楼上连底下餐厅都不用下，娜拉亲自为他点餐并又亲自送上去。对此，我还戏笑过他，见他很得意。娜拉在于有些东西并不掖着藏着，也着实大方开朗，比如吃的类的像巧克力或糖果等等，她总是和餐厅的服务生们分着享受并说是付哥送给的。
宝音对老付的态度似乎并不友好，他们见面也不打招呼更不搭话，表现出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但我知道的情况，始终是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其实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就已相当不错了。
杨子和娜拉相好，也是明摆着的事，娜拉家的钥匙就给杨子留了一把。但杨子和宝音的关系也是铁壳。我估计是那小子蒙语精通又不张扬罢？为人又是那种既皮实又大大咧咧的，看着像属于牲畜无害的样子，所以给人们忘了警惕。
杨子从国内过来，带来一瓶好酒。我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逃过海关检查的？蒙古国是有禁酒令的国家，在海关警察对于酒的检查非常严格。那小子一脸坏笑，不给回答，我也懒得再追问下去，反正今晚肯定有好酒喝。
到晚上，最后一个顾客结帐走了，饭店也打烊关门了。我们后厨的几个人还是惦记起那瓶酒了！杨子提议，说应该去娜拉家喝。我说，不妥吧？大半夜的骚扰人家不好？杨子却更来了兴致，二哥不看我们啥关系？拍着胸脯干脆就定下了。
我于是吩咐厨师赵三，那就多准备几样菜吧，炸花生米、酱牛肉、红烧肘子、熏鸡以及一些时鲜果蔬。
我们一行悄悄开车从后门溜出去，我们用车是日本丰田450自动档越野型的，挂蒙古牌照，这种车一般不会引起巡逻的警察怀疑。杨子开车一路向西在蒙古包聚居区穿行，因全部是土路，而且又是流沙，很厚的那种，一会儿走大路，一会儿又是走小路，拐弯抹角转得我辨不清方向。路上见有穿行过来的野狗，路边儿也有醉卧沙窝的流浪汉。我骂道:这种二流子，真是长了条好腿！这么个路，你也能找见乜家？
赵三笑了！杨子专注开车，也不答话，也是窃窃偷笑。
正说着，车子拐进一个有围墙但没有大门的院子，院子西北角座落着两间木屋子，类似于集装箱的那种，杨子说，到了！
停好车，杨子上前敲门，我跟着，赵三抱着打包好的东西随在后面。
听里边有人起来了，问是谁？我听出来是娜拉的声音，杨子答道:才哥！里面听出来了，忙回答:稍等…
我趁劲儿锭了杨子一拳，笑骂，坏小子！来是你要来的，还给我打保证。到了叫门的时候了，就提我的名字？说完我们都笑了。
里面灯着了，有人来给开门，是娜拉！见她穿着一件粉红色丝质睡衣，她身后落地台灯照过来的光虽不强，却把她整个身体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杨子顺手将她搂过来，嘴里念念有词，说：我的人！太想你了。
宝音已穿好衣服，在内屋哈哈大笑！说道，拿走哇，麻烦的姑娘！
她们见真的有我在，也是很惊讶，忙打招呼，连称稀客！稀客！
入室，大家落座，娜拉一边儿给煮咖啡加牛奶，一边儿上了一些甜点，这是她们待客之道。我们赵三把菜品、果品、肉类一字摆开。大家都过来，正式入席。我说，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你们了！宝音忙说，哪里！哪里！没关系的！才哥来了，太高兴了！
我又说，是这么个事儿。杨子从国内带过一瓶好酒，我们觉得只有适合的人才配喝它！所以，我们就想起来你们这儿，咱们享受一下。
宝音合掌道:太谢谢了！太感动了！
席间，我提议不娱乐高唱，不大声喧哗！一是怕影响俩孩子明天上学，二是怕有巡逻的警察发现。大伙都称赞，直吃到凌晨才罢。而我们一行也悄声无息地按原路返回。
娜拉的家庭情况，基本上属于打工一族，也仅仅是维持了日常花销。她们的住宅区，也属于扎门乌德市贫民区，两间木屋子又是那么简陋，更没有好看的家俱电器之类的陈设。但娜拉以及她们一家子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阳光和自信。
从自娜拉家回来以后，我就思谋，这是一家有上进心的人，不可小瞧！她们可能并不在意眼前的困顿。
我自离开饭店以后，就再没去过，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因为在老家这块儿立了一摊子，忙得走不开。兄弟说，娜拉离开饭店后就在市里开出租。饭店的顾客自然也是娜拉的客户，外面有来客，娜拉也给拉拢过来，所以饭店和娜拉的关系一直保持得相当不错。
国内一知名汽车厂家，寻找蒙古市场代理商，看好我家兄弟的能力，正碰那年饭店不景气，他们就开始合作。当时跑海关用的厢式皮卡非常受欢迎，而且也一度很畅销。这种情况下，有兄弟做担保，娜拉赊了一台。从此娜拉有了新的业务，跑海关！每天从火车站接上客人，出境过关到中国，下午带人拉货返回来，因为熟悉业务并包关税，每天都有好几千元人民币的收入。事实也正是如此，有长时间的用心投入，就有将来丰厚的回报。娜拉人脉资源的投入，也为她跑海关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论是在中国或蒙古，她成了名星司机，人们争着抢着坐她车，有人遇到困难时，也找她帮忙解决，因为她通关能力很强。据说，她也在二连浩特市买了一处住宅楼。这么看，她应该在蒙古国属于中产阶级了吧？
杨子是不是还常到娜拉家去窜门？因为国内更方便？不知道！凡正我知道的是娜拉再也见不到她的付哥哥了。那年元旦前夕，老付客死在西安市的某处公寓里，这消息在二连浩特范围内，也止于我知道。
作者介绍：老Q子，本名乔有才，二连浩特市人，祖籍乌兰察布商都县，是一个穿行于现实和理想的行者，喜欢阅读，酷爱写作，尤其擅长历史随笔和散文的写作，文笔朴实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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