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文/张小宝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年，腊八粥，喝几天？沥沥拉拉，二十三。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首脍炙人口的童谣几乎把整个华夏大地的“年”尽含其中。虽有“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之说，但归根结底我们过的是我们炎黄子孙自己的“年”。
小时候，每到寒假，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掰着手头盼过年。不必说母亲为我缝制的新衣；不必说祖母烹制的令我垂涎三尺的年俗美味；不必说外公兜里的“压岁钱”；单是被父亲悬吊在库房横梁上的那筐品类各异的烟花炮，就足以让我乐呵一整个冬天。那时候，究竟是没见过大世面。
我们这里一直流传这样的习俗，在农历八、九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把过年要宰杀的牲畜单独“开小灶”，我们叫“占”。就是为过年的时候多杀几斤肉。刚刚进入冬月，乡亲们便开始“磨刀霍霍”了，我们称之为“卧羊”。由于村里人口数稀少，宰杀牲畜的“专业人士”就更是稀缺了。因此，乡亲们便早早地安排自家宰杀牲畜的日子，免得挤到一起手忙脚乱。到了杀猪的日子，也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一家杀猪，全村都去帮忙。勤劳的乡亲们都把各家的猪喂养的实在是太肥，所以，宰猪这一“工程”非青壮年莫属。几个大汉把拼命嚎叫的肥猪摁倒在地上，为了避免杀猪时伤到人，便用绳子把肥猪的四条腿捞捞地捆绑结实，然后再用一根圆木棒塞到猪嘴里。这样既保证了宰猪师傅不被猪咬到，又减少噪音。接着壮汉们把猪抬到提前准备好的方桌上。屠宰师傅熟练地提起锋利的屠宰刀正中肥猪要害一刀下去结束了屠宰环节。另一边稍微年纪大点儿的男人们也不闲着，帮忙把架子搭起来，又忙着添材烧水，为褪毛割洗做准备。
女人们在家里也忙的不亦乐乎，洗切煎炸带烧茶，坐等鲜肉来下锅。就这一番收拾便是一整天儿。
进入腊月，村里自家各户的乡亲们更是忙的不可开交。进城置办年货便是一大难题，由于那会儿交通闭塞，村里没有直通县城的客车。乡亲们都是徒步山路十几里到乡政府门前搭车进城。因此，乡亲们每年都老早把年货和家人的穿戴都置办齐了。我们那会儿最得意的事儿，是期盼扛着盛满年货大包的父母们从县城归来。在半道上便跑着迎过去，从他们身上夺下满满当当的袋子。有的小伙伴甚至不顾父母反对，半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看个究竟，然后一一攀比。虽然好吃的糖果和新鲜的水果十分诱人，但我还是钟情于包装漂亮的各种鞭炮，这个喜好直到现在还没有丢掉。
过了腊月半尽儿，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储备年俗美味了。白花花的馒头和包子晾满自己的厅堂，晶白的粉条被一团团地从沸水锅里滤出，各种畜肉做成品类不一的熟食，一盆盆美味的油炸食品储备在凉房内过年备用，这时候整个村庄的空气中都飘着饭菜的香味儿。
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的前期工作，我们小孩儿则早早地把新年的衣服套在身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走街串巷展示自己的新衣。傍晚的时候，大家从衣服兜里掏出背着家人“偷”出的鞭炮，点燃手里夹着的纸烟。红红的烟头点燃鞭炮的火碾，随即一股带着火星子的刺鼻的火药味冒出，握鞭炮的那只手顺势将鞭炮向空中抛出。“啪”的一声响，鞭炮在黑暗中炸出一片亮光，这样的亮光伴着朗朗的笑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我们家乡有“熬年”的习俗，三十晚上大伙儿都不睡觉。大家都聚到一起，年轻人们扑克麻将各种玩，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则摆酒畅聊来年，对于我们这帮以放鞭炮为乐的主，还是照操旧业。当春晚的钟声敲响时，大家便不约而同地结束一切活动，回家准备“接神”。将准备好的“旺火”点燃后，把各种鞭炮摆放好。大人小孩儿围在旺火边上开始放炮。霎时间，被黑黯包裹的山村顿时犹如白昼一般。
最为隆重的还是初一的“迎喜神”。早上，全村的男女老少穿着崭新的衣服齐聚村头，大家兴高采烈地相互拜年祝福，等待村里威望最高的老人，告知“喜神”的方位。老人们说辨别“喜神”的方位要等接完神后到羊圈里观看领头公羊脑袋的朝向，指向哪即“喜神”的方位便是哪。
知道了“喜神”的方位，大伙儿便都说说笑笑的前往，有提前得到消息的长者，早已把旺火点燃。村里的锣鼓队围在旺火边上，把锣鼓敲的震天响。当然了，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燃放烟花爆竹。一时间，隆隆的鞭炮声填满整个山村，大家伙笑啊，闹啊……老人们说动静越大来年的年景越好。欢快清脆的锣鼓声，响彻云霄的鞭炮声，人声鼎沸的谈笑声，却融合的如此相得益彰。“旺火”燃尽之时，便是鞭炮响空之时，也是锣鼓声歇停之时，更是“喜神”到来之时。
迎“喜神”仪式结束后，大家伙相互邀请来家做客，摆满各种糖果，小吃，水果的桌子置于炕中央，再为客人盛满醇香的奶茶，递上只有过年时才舍得抽的好烟，斟一杯浓香的美酒。谈论来年的农耕农事，民以食为天，这毕竟是父辈们亘古不变永恒的主题。
如今，已离开了这片让我魂牵梦绕的热土，身处冰冷陌生的城市，却只能在梦中重温家乡那昔日的新年盛况。
【作者】张小宝，80后人，籍贯乌兰察布察右后旗，现居包头，任职于教育行业，喜欢文学，爱好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