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收割之后的那些事情
文/张书亮 图文编辑/王成海
拉个子既是个辛苦活儿又是个技术活儿，主要是把一百三四十捆个子装在车上就非常不容易。一辆车三匹骡马，一位车倌，既赶车又管装车，多数是成年有经验的男人，另一位是年轻后生在车后跟车，任务是用禾杈往车上挑个子，帮助煞车（用大绳勒紧车上的庄稼）以及重车下坡时拉磨杆（刹车闸），这需有力气的人去干。特别是煞庄稼时要把煞绳煞紧，要绞锥绞棒尽力煞紧，防止掉落或整车累倒，这要用大力气一个人干。我有几年临时做过跟车拉个子的营生。
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套好车去了地里，到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拉回一车了。吃过饭，一上午还得拉两车，下午拉两车，回来的时候天已黑下来了。走得时候我坐在车后面，连锁儿叔在前面赶车，往往是三四辆前后相随，浩浩荡荡地去，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地里连锁叔站在车上，我便拿禾杈往车上挑庄稼个子，连锁叔在车上有序地把个子码紧装好。挑个子费劲，因为车越装越高，到最高时达一丈多，往上挑个子就难了，但那时我年轻力壮，很轻松地个子扔上去，连锁儿叔很高兴，不停地说，到底是年轻人哩！一车装好，我把大煞绳从前面扔上去，连锁叔在上面摆弄好，我在车尾插上绞锥，把两股煞绳盘在绞锥上，绞棒横插在绞锥的绳套里，绞棒也有胳膊粗，这时搬动绞棒将煞绳勒紧，车倌在上面不停晃动煞绳，我在下面一圈圈地搬动绞棒，直到车倌认为煞紧了才停下来挂牢绞棒。这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气的，若跟车的人力气小，还需别人来帮忙才行。我那时还是很有力气的，甚至用不了我的全部力气就把车煞紧了，连锁叔真没少夸我。后来我还很着学会了装车赶车，站在车辕上，赶着大车，手拿大挑鞭，竟然也觉得何等豪气。80年以后分田单干，我们家这些营生都是我自己干，已经非常熟练了。
那场面却也很热闹。最后拉回的庄稼要垛在大场面的西北边上，麦垛要垛到两丈左右高。大车拉到场面，车倌爬上高高的麦垛去垛个子，跟车的在大车上用禾杈往麦垛上挑个子。垛个子也要有点技术，垛得好的即使下雨也不会渗漏雨水，垛不好一漏到底，往往一垛麦子会发霉。垛好的麦垛如高高的城墙耸立场边，炫耀着这一年的好收成，庄户人们望着这麦垛，笑在脸上乐在心里，经受了一年风来雨去的辛苦，庄稼一上场，就算收回家，只等着碾打入库了。
唉，庄稼人被世上的人看作是最没本事的人，其实他们的工作处处都是智慧，是技能。从春天种到地里到秋后吃到嘴里，每一口食物都要经过几十道工序，每道工序处处要付出辛苦，有技术要求，也要分析判断。比如种地，看似容易，但种迟种早，种深种浅，种稀种稠，浇水的时机与多少等等，都要结合土地特点，天气变化，节气迟早作出判断，同时有技术要求，你别看农民那一双粗糙的手，却能做出精巧的话计来。
我们这里的主要农作物就是小麦、莜麦、山药。山药一边起一边就下窖了，拉到场上的主要小麦和莜麦。我们那个生产队总共两千多亩地，小麦每年种六七百亩，莜麦四五百亩，山药一百多亩，其它杂田种上二三百亩。场面里的主要任务是碾打小麦和莜麦，其它如谷子、葫麻、菜籽、荞麦、糜黍之类为数不多，拉上场随时碾打。生产队一般早就在场面里安排些上年纪的人碾打杂粮，这些事情大多在中秋节前就干完了。与此同时还要碾上几场麦子，早点给人们分下去。一是有许多人家早已缺粮了，急等着吃新粮，二是眼看着过中秋节，人们都等着新白面打月饼、吃饺子。这些事情生产队也早有安排，甚至队里统一安排磨白面，直接给社员分白面。另一项重要事情是中秋节前要把葫麻菜籽打下来，送到油坊，节前要把麻油分给社员，做月饼要用油，而社员们几乎家家都没油了。
这些都安排好了，场面里杂粮处理完了，场面清理干净了，一过中秋节便集中大部分劳动力碾小麦打莜麦。这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往往要四五十天才能结束。场面里的营生辛苦、杂乱、紧张而且也热闹。这样的生活早已逝去，永远不会重复。你若要想了解那年月场收的情景，待过了八月十五，吃过月饼，我再细细地跟你拉呱拉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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