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土地 图文编辑■老事旧人
一九七四年年成较好，生产队年人均吃粮分配三百六十斤。这种年成分到的粮食品种也较杂，记的那年我们队社员家都分有黑豆，年关将近的时候，就有了用它磨豆磨的想法。
可是自生产队场面即了的时候，二伙（儿）哥、红喜和我，就被生产队队长派工上村南垴宝山开山采石。由于当时农田基本建设石料用量大，我们三人开山采的石头往往供不应求。
领队二伙(儿)哥当年三十出头，地主出身，不知是何缘故两只眼内角常年发红，而且常常眨巴不停，给人以反应快，机警的感觉。他个子一米七五左右、体态均称、一看就很有力气，曾在公社石灰矿矿山干过炸山采石营生；红喜五短身材，腰圆腿粗，孔武有力；我刚从学校毕业，略显单薄。红喜和我年纪二十岁上下，有蛮力不会使。生产队派二伙(儿)哥领我们上山采石，也从安全、工效、家庭收入诸多方面作了周全的考虑。
二伙(儿)哥上山的当天半小时之内就选好了采石场址，不一会我们三人便挖出了垴皮下的山石，二伙（儿）哥用撬棍鼓捣了几下，三个石缝中的炮眼便呈现在我们脚下，他招呼红喜和我拿出炸药和雷管，现场示范如何装填。
装填好后，在“放炮了”的喊山声中，堵炮眼、点炮、躲炮在一气呵成中完成，三声沉闷炮声响后，只见有尘土飞扬，并不见沙石乱飞的情景。二伙（儿）哥告诉我们说，这情况说明炮眼选好了、也堵好了，否则炮声比这响亮，爆尘迸飞沙走石的，炸不出多少石块。
回到采石场一看，果不其然十几方石头已经爆出。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一人可搬起（百十斤上下）的石头堆垒起来，再大的石头用大锤破成抱石（一人搬）；我们三人此刻分工也很明确，二伙（儿）哥负责破石块，红喜和我负责搬抱堆垒石块。
抱石块也要有技巧，腰功当先。稍重的石块先看好入手角度，手进得去抓的住，抱起时石块在两手头要保持平衡，否则极易出事故；抱起石块时臂、腰同时用力就势半蹲，起石块于两膝以上，稍息即挺腰抱石于腹前，即行于石堆前垒放，整个动作一鼓气作，不容半点疏忽。
自此始，我们每天的工作任务头天收工时放炮炸石，第二天破、堆垒石块，或清垴皮或清采石场小石子。后来随采石场吃深，收工时的几响起石炮，两至三天才能搬抱堆垒清完。
当时时值秋未初冬，村里的人们吃两顿饭。我们有劳动任务，每天早饭后九点钟就上山了，下午三、四点收工。生产队当年出工实行的是定额包工，采石放炮只要炸点选的好，爆石量大，每天每人可挣两个工①。我从七四年中学毕业后至七七年经三年多辛勤劳动，和父亲每年挣工分九百到一千多千工，实现了由欠款户向分红户的转变，七七年分红得伍佰柒拾多元，此款在当年娶个媳妇绰绰有余，当然了这是后话。
这个时期的中学毕业生，是城镇户口的多数上山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农村户口的全部返乡，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去了。
也是同期，生产队社员的夜生活主要以政治学习为主，会议、报刊、广播广泛宣传批判资产阶级法权思想。记得当时本地公社书记三十岁多岁，有内蒙古大学政治系学历。他主讲的政治、政策宣传会议，深奥的政治术语表达的极其简单明了、便于记忆，讲课时切入角度新奇，听众极受振动。由他主持全大队社员大会，讲解其时限制资产阶级法权的必要性，坚持当时经济条件下按劳分配，也对物质刺激和工分挂帅矫枉过正，确立劳动生产中的平等关系，解决劳者不获、获者不劳的对立的分配关系，批判损害国家、集体、群众利益现象。宣传党一以贯之的群众路线，干部深入群众，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吃派饭不开小灶，社员吃什么驻村干部吃什么。当年的这位公社书记吃遍了这个村大多数困难群众家庭的派饭，我亲眼见他吃焖山药不剝皮。当时下乡工作组在社员家吃派饭，饭后付钱付粮票，每天三顿饭共付派饭户5角钱1斤粮票，吃一顿付一顿，从不赊欠。也真实感觉到党的群众路线就是意识形态的实践者，大道至简，实现形与式的统一。
后来，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这年冬天高考前夕，也是这位公社书记召集全乡考生召开专题会议，针对一没有辅导材料、二没有辅导老师的情况，由他在公社会议室讲解高考考试题范围并进行打题，记得高考政治题猜住一道，语文题猜住两个范围。这对于当年这批参加高考的农村社会青年来说，此种做法无疑是醍醐灌顶，也难能可贵。
转眼间腊月至，生产队农田基本建设如火如荼，我们生产的石料也仅能供现用。和同村的伙伴们早约好了去邻村山抱湾磨豆腐，也因山上石料供不应求不能歇工。好不容易等到腊月二十八生产队放假过春节，吃过下午饭，和付亮哥、连营哥、红锁哥、假女一行，担上水桶和黑豆，在傍晚灯火阑珊时分来到山抱湾豆腐坊。
过去民间有“每天吃豆两钱，何须吃药连年”的说法，意思说如果人们常吃豆类食品，不仅能远离疾病困扰，还可以辅助治疗一些疾病。当年物资较为短缺，人们也不经常吃豆腐，年节换买一点儿，成为农家饭食珍稀菜肴。我们住的大村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家，五、六十年代同村的四、七队曾有人做过豆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生产了。
记得当时换豆腐是一斤半豆子换一斤豆腐，我们去的豆腐坊没有现豆腐，需等到第二天（腊月二十九）一早才能做好。在豆腐坊主老两口热情招呼下，当夜我们一行五人和老人一起在他们的豆腐坊住下。
我是第一次见磨豆腐，听老人讲主要生产过程：一是制浆，即将大豆制成豆浆；二是凝固成形，即将过滤后的豆浆在热与酸浆的共同作用下凝固成含有大量水分的凝胶体即豆腐。
在老人指导下，我们包下了制豆浆营生，小弟兄几个在炕上推起了磨豆子的磨杆，有的往小磨上加发好的豆子和水，有的送倒豆浆，闲暇时天南地北地谝故事，爱睡觉的不由地做起了美梦。
至今我还记得付亮哥讲的他跟皮车②住店的一则笑话：说的是一天住店吃饭，主食是馒头，菜是山药块炖豆腐，一位老车倌吃饭净吃豆腐，别人问他怎么就吃豆腐，他说他就爱这一口，并称豆腐就是他的命；第二天吃饭的菜是肉炖豆腐，这位老车馆吃饭时净拣着吃肉，别人问他，豆腐是你的命你怎的不吃了，他又说见了肉我连命也不要了。
老人老两口一夜用细沙布过豆浆、又烧柴火熬豆浆，点豆花、又滤豆花压豆腐，水中浆里忙乎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佛晓，满满五担浮在少量浆水里豆腐做好了。假女爱开玩笑，调侃老人说：“卖豆腐挣了河湾地，浆里来水里去”，老人呵呵一笑说：“土地刮金板啊”。告辞了豆腐坊两位老人，晨曦中我们担上豆腐担踏上回家的路，脚下的残雪吱吱作响，迎面的寒风给眉鬓染上霜雪。一路上身后的山抱湾、半道上的薛家村，在霞光中升起了袅袅炊烟，偶尔响起了依稀鞭炮声，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悄然地来到身边。忘记了是谁在晨光四射的村边放声唱起了《挂红灯》，同道伙伴不由的精神为之一振，随着肩上颤悠的担子，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回家的当天上午，我和父亲当即贴好了过年的春联，正月初九到采场上工，豆腐也吃到正月将尽。
采石场危险的工作在二伙（儿）哥的安排下，我们做的井井有条，开春种地结工时圆满地完成了生产队交给的采石任务，三个人毫发未损。开春公社农田基本建设表彰会上，奖给采石场我们三人每人一把圆头铁锹。
①工：每工记十分，即人民公社时期社员队里劳动日值。
②跟皮车：皮车即过去生产队畜力两轮胶轮车；跟皮车，是跑运输时除赶大车车倌外，另派的跟车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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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地，化德县林业部门退休职工，喜欢阅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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