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青草 编辑●王成海
骂归骂，气归气，这个时候活牲口是真正意识到八斗的危机了。如若他一命归西，留下八斗光棍一条，他如何有脸去面对列祖列宗?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八斗成婚。想想那荒凉一梦，活牲口满身冷汗。他饭也没吃一口，牵起小不点就走。
时值秋高气爽，小不点却累得气喘吁吁，活牲口更是腿肚子软得一塌糊涂。他摸摸小不点暗淡无光的毛皮，不由鼻子发酸。十八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他的八斗已经十八岁了。活牲口轻轻抚摸着小不点，掰开它牙齿掉光的嘴巴，红了眼眶。他捏捏小不点耷拉下的耳朵，忽然觉得他与小不点的日子应该是所剩无几了，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离去居然一次也没骑过小不点岂不是一大遗憾？于是，活牲口狠狠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潇洒地骑在了驴背上，果然，骑着驴比走着舒服多了。当八斗瞧见自家老爷子居然骑在小不点身上时，差点儿没忍住上去揍人的冲动。活牲口毕竟老了，腿脚也不怎么灵活，当他慢慢从驴背上下来时，八斗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把抢过驴绳，抱住了小不点的脑袋。活牲口一看八斗那整成一团的猪尿泡脸，顿时火了:"它是你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
"我骑在你身上试试？"八斗毫不客气地顶撞了活牲口，继续抚摸着小不点，那心疼的样子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活牲口被儿子怼了一句居然无言以对，想着年轻时儿子骑在自己头上的情景，又想象一下儿子现在骑到自己头上的情景不仅释然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小子，有种!不愧是我活牲口的儿子。"
"不好了，不好了，曹大夫救命啊，我媳妇儿要生了！"同村的张栩大惊小怪地跑进曹大夫家时，正好丑丑把醉倒在炕上的两个醉鬼安顿好。活牲口呼噜震天响，嘴巴一张一合，曹大夫则捂着额头蜷缩在炕头。
八斗一看师傅那样子根本没法起来，于是他背起药箱与张栩一起跑了出去，直奔张栩家去。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一次出诊却改变了八斗一生的命运，八斗算是彻底火了。而威震百里的接生婆高焕清——高大夫这一次直接被八斗狠狠地拍在了沙滩上。
话说张栩，张得财之子。张得财几代单传，到张栩这里也是。张栩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名叫杨丽娜，城里人。据说有一次张栩去城里办事，结果喝得酩酊大醉，陪同张栩的朋友就把张栩安顿在就近的旅店休息。不巧的是，丽娜便是这家旅店老板的女儿，正赶上丽娜感冒发烧喝药之后在201休息。结果服务员把酒醉的张栩直接带进了201，还特别嫌弃地推了张栩一把，张栩一进门就摔在了床上，服务员很不客气地关紧门离开了，结果就不用细说了。
两个月后，张栩就捡到了从天而降的两张馅儿饼，而且还是一大一小。妈呀，不仅张栩乐得嘴巴翘到耳根了 ，就连张得财也是精神抖擞到处炫耀。也难怪人家到处嘚瑟，这样的美事不是谁都能修来的?张栩从媳妇儿怀孕之后就各种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惯着。丽娜简直就是皇后级别。不过丽娜这肚子也争气，比一般孕妇足足大了两倍。
平时张得财有几个臭钱，根本看不起曹雪飞，所以打交道甚少。昨天丽娜开始阵痛，一天一夜孩子还是生不出来，高大夫也是束手无策，才出此下策，希望把曹大夫请来。张得财抹不下脸就让张栩去请曹大夫，结果曹大夫醉酒，却请来了八斗。张得财看着套在白大褂里只露出脑袋和脚板的八斗，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就往张栩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张栩吓得大气没敢出，立马退到门后面。张得财瞧八斗第二眼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瞧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再细细一瞧，便是八斗。于是张得财吓得满身冷汗，再没敢造次。八斗在大家怀疑的目光下认真给丽娜做了检查，详细听了胎心。八斗断定丽娜怀的是双胞胎，必须要去医院，如果再耽搁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大家一听八斗所言，高大夫第一个出来反对:"绝对不可能是双胞胎，我接生这么多年，还没碰上双胞胎呢!可见这双胞胎不是一般人就能轻而易举怀上的。再说生个孩子是常事，还没见谁家生个孩子动不动就去医院。"高大夫说完，还狠狠地剜了八斗一眼。八斗见众人不同意，对着张得财认真地说道:"张叔，您难道不希望两个活蹦乱跳的孙子喊您爷爷?如果希望的话，我现在命令大家必须去医院。"
在八斗的极力说服下，一家人赶着借来的马车向医院出发了。路途上，丽娜几次昏迷，都是八斗从阎王那里给拽了回来。几个人折腾半天才来到医院。下午四点多，丽娜终于生下一对龙凤胎，母与子女兼平安。张得财当时就给八斗跪下了，一个劲儿磕头致谢，八斗半天拉不起来，只好跟着张得财足足跪了半小时才算完。
八斗忙完后，交代张栩一定要听从医院安排，张栩连连点头。当八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曹大夫家里时，天已黑透。他推开门时，活牲口还没睡。八斗一头扎进活牲口怀里，父子俩一起钻进了被窝。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活牲口和八斗同盖一张被子。十八年了，他的八斗已经满十八岁了。
" 八斗，今天是你的生日。"
"啊呀，爹，我忙活一天早忘记了。"
"爹没忘。"
"爹，我今天可牛逼了……"
花好月圆，父子俩畅谈与月色下。活牲口听着儿子讲述张栩媳妇儿的事情后，他觉得儿子已经长大，遇事不急不躁，处理得当，活牲口很是欣慰。他听着儿子传来重重的呼吸声，活牲口辗转难眠。他想到曹大夫提出的联姻，陷入无限苦恼之中。看着儿子瘦小的身体，活牲口恨不能把八斗生生拉长一截。想到丑丑奇丑无比的外貌以及魁梧的身材，活牲口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自己看着丑丑都噎得慌，更别说是要和八斗生活一辈子的人，再说生下子子孙孙万一遗传上那看着就难以下咽的容貌可咋整?所以对于这件事情，活牲口打算烂在肚子里，只字不提，决定彻底装一回孙子。如果明着反对，怕是八斗的求艺之路也要断送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活牲口这边一点儿动静没有，八斗也跟没事人一样。曹大夫几次三番套八斗话，八斗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曹大夫暗叫不妙。对于老友活牲口的狡诈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可想而知，活牲口一定是没瞧上三丫，打算就这样蒙混过关。想到此，曹大夫扶额愁眉，看来让八斗乖乖同意娶三丫还得过活牲口这关。曹大夫细细回忆与活牲口过往之事，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忽然，曹大夫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自从八斗救活张栩媳妇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之后，前来问诊的都是慕名而来找八斗看病的，所以曹大夫变得很闲。曹大夫看着八斗忙碌的身影，更是觉得不能放八斗走，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一块美玉岂能流落他家?于是，曹大夫希望八斗娶三丫的决心更加坚定不移。曹大夫借口有事要外出，与八斗交待一番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两日后才眉飞色舞的回来。
话说活牲口从曹大夫家回来之后，整日眼皮跳得不得安宁，他老感觉有事情要发生。这天一大早，活牲口和往常一样起的很早，可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他细细一想，原来是没听见小不点的叫声。活牲口一下慌了神，鞋子也没顾上穿直奔驴棚，中途牙长一截路，硬是摔了两跤。当活牲口着急慌忙跑到驴棚时，小不点无精打采地躺着，听见活牲口过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又闭上了。活牲口的心顿时像是被谁揪了一下的疼，他掰开小不点的眼睛瞧了瞧，又捏开小不点的嘴巴看了看，最后轻轻把小不点沉重的脑袋放在地上，然后颤颤巍巍站起来，活牲口眼里的悲伤是无法掩盖的，正好被金花瞧了个正。
"不行了吗？"金花担心地问。
"三五日。"活牲口说完便走了，金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活牲口走出大门，沿着村西一直走，每当有事不得解决时他便习惯去求助韩涛，也许这也是他能为小不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韩涛刚起床早饭还没吃，就看见活牲口无精打采地站在自家炕岩底。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韩涛心里想想就乐开了花。这几年多亏活牲口罩着，他这小日子算是过得有滋有味，这财神爷可不敢得罪。
韩涛拿出酒，从院子里拔了十几根韭菜，用手搓搓，再在裤子上擦了几下，下酒菜便有了。活牲口盘腿上了炕，大口喝了一下，才说起小不点之事。韩涛看着活牲口严肃的表情以为天大的事，没想到仅仅是关于小不点后事的安排。活牲口想土葬小不点，希望韩涛给选一处风水宝地安葬小不点。韩涛听完活牲口所说，差点儿脱口而出:小不点死后咱一锅炖了不就完事了。不过韩涛想到他与曹雪飞之间的秘密，于是立马拍手叫好:"好啊，我一会儿没事就去看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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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青草，本名郭俊青，女，1981年出生于察右后旗贲红镇的农村，现从事幼教工作，业余爱好读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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