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 忙
四毛三十几岁就没了妻，一个人拉扯着金梅和金锁，既当爹又当妈。有了亲妈好，没了后妈好，再没有就是婶子大娘好。
西隔壁的婶子叫鱼儿。鱼儿的男人夏天在草原上给人家放羊，鱼儿和瞎眼的婆婆守着家。
院子里的营生是男人干的，屋子里的营生是女人做的，可这两家正好反过来，鱼儿给毛驴铡草，四毛给孩子缝衣服。
四毛确实做不了针线活，费了好大劲，孩子们依然不是露着胳膊就是露着肉，人们一眼能看到金梅裤子上虫一样的针脚，金锁的白衬衣上用黑线订的纽扣。
鱼儿帮四毛缝缝补补，四毛和驴干了鱼儿家院子里所有的营生。
于是四毛和鱼儿间的闲话就像两个树枝间的蛛网，慢慢织得有棱有角。一有风吹草动，那个瞎眼的婆婆就破口大骂。
后来，金梅和金锁长大了，金梅嫁了人，金锁也娶了妻。婚后几年，金锁媳妇也没动静。年年盼着娃走路，年年不见娘怀肚。四毛急了：“这么说，不就绝了后？”
快过年的时候，金锁要回家。扛着两个羊骨碌（杀好的整只羊），路过旗医院，他去做了个检查，检查结果却不敢和媳妇说。
小两口半年没见面，好一番亲热，日上三竿还没起床。四毛就在窗户外啃啃地咳嗽：“金锁，快起哇，磨一磨那把杀猪刀，明儿好杀猪。”
过了年，媳妇就拉着金锁的手往肚皮上放，羞答答告诉他：有了！金锁哭丧着脸坐在鱼儿婶子的炕上：“婶，告诉我，我走了村里的男人谁爱去我们家串门。”鱼儿说：“快不要灰说了，你看现在哪还有男人留在村里，都出去打工了。”“我哪灰说？这么大的事都出了。小时候我就看见你尽黑夜去我们家，这么多年我也没往外灰说，你再不告诉我，我就真的出去灰说了。”鱼儿变了脸：“日你妈，你灰说去哇，你赶紧回去问问你那个牲口大！”鱼儿的男人和金锁没出正月就走
幸福的家
幸福是我家隔壁的孩子，他的大长得很奇怪，苍蝇在他面前都胆战心惊，他的妈妈却无比美丽动人。小村家家户户都有勺子碰锅沿的叮当声，唯他家宁静得很。幸福的大是个阔人，八十年代中期就养汽车，从准格尔煤矿往四子王拉大热卡的精煤，从四子王往准格尔去也不会放空车，他会把后山的莜面、山药、胡油、精淀粉一车车拉到呼和浩特。
幸福的妈妈是唱二人台的演员，那中间有我们小孩子猜不出的环节，管他呢，反正是他的丑老爸给他找了个漂亮妈。
幸福妈在小村里鹤立鸡群，她不理人人也不理她。她走进小村就关闭了嘹亮的二人台嗓音，从来没听她唱过一句词，倒是醉了酒的幸福大会唱《为朋友》:
为朋友为下个司机汉
他图个方便我图两疙瘩碳
为朋友为下个司机汉
睡觉也铺不成个白褥单
幸福妈也想和小村人来往，第一次有事没事打发幸福上我家借东西。
“婶婶，我妈说，我妈说，要借粗把。”我妈便惊讶不已，幸福家是富户，要说借东西也是别人上他家去借，这穷家哪有人家仙女要使用的粗把。
我妈说：“没有，回去告诉你妈。”幸福生了气，就说：“你家二兰吃我家的油炸饼就行，我妈借个粗把就不行？”我妈就耐心说：“真没有，不信你自己寻。”幸福从瓮后面拽出个木搓板，像发现罪证一样瞪着我妈，然后大摇大摆拿走了。
我妈就小声笑着骂人说：“小个泡。”幸福有个和他妈妈一般高的姐姐叫花花，花花不管幸福的妈妈叫妈妈，花花的妈妈我也没见过。
来还搓板的时候，幸福的漂亮妈就在我家炕沿边坐下了，我妈忙拿破抹布擦擦炕头一端的木炕沿，便往那边让。
起初说什么，我和幸福在玩过家家，没听到，后来见幸福妈哭了，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擦鼻涕，说，花花找的对象住在家，当着她的面唱，一更子里叮当响，情郎哥进了奴家绣房，娘问女孩什么响，脚巴巴碰的尿盆盆响。
后来幸福家的勺子也磕锅沿了，不是他大磕的，他大的大汽车好几天才回来一次，是他妈和他姐磕的。
有一天，幸福妈收拾东西走了，临走幸福问她妈去哪，她妈说：“乌兰花。”过了不久，一个男人领走了幸福，那个男人是个小白脸。从没见过幸福的面，也没听过幸福大唱《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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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惊心动魄的黎明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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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素青，女，笔名寒青，七十年代生人，内蒙古四子王旗人，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诗歌、 散文、 短篇小说、 散见于区内外报刊。 曾多次获奖。“专业给我身体以衣钵，文学给我精神以给养”是其信奉的创作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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