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存刚 编辑■王成海
为配合国防工程建设，红旗庙牧业大队在阿贵忽少南坡开挖战备洞。由刘长太带队，我、安正武、梁永、闫向中、刘翠梅、王凤仙等知识青年和一些男女牧民，还有就是在公社农中上学没毕业的三四个学生打洞，这些学生因为没有课本，缺少老师，加之学校食堂的伙食太差，都不想在校混了。
这打战备洞就象电影《地道战》中的打法差不多，先打好竖井，然后如掏山药窖一样，横向掏窑子。井口支着辘轳架，往上吊土石，接送上下洞人员。因洞内空气稀薄，且容积不大，只能安排两人一组，挖二十分钟轮换一组。进洞后直不起腰，点两盏马灯照明，先用镐头刨土石，再装筐运到竖井处吆喝负责绞辘轳的人吊上去。我和闫向中干完一班儿上井后，轮到一个中学生和一个牧家姑娘接班了。二人下洞没多久，姑娘便在竖井处喊叫起来，刘长太忙摇动辘轳吊上姑娘。她哭丧着脸对刘长太说:“我不挖洞啦！”“昨啦这是，身体不舒服吗？”“他不打洞挖土，我弯腰刨土，他就摸我的裆，圪泡王八蛋！”姑娘手指洞中怒骂。刘长太绞动辘轳把男孩子吊上井口后，二话没说给了个耳光。“这是在搞战备，是政治任务，你来这儿耍流氓，欺负姑娘，什么性质？你是在破坏战备，懂不懂？是不是想让我报到大队批斗你！”“不敢啦，大爷千万不能报大队，我是跟她耍哩，饶了我吧。”刘长太对人员重新进行了调整组合，继续着深挖洞。因要播种饲料莜麦了，我被调走打拉砘。
开初牛蛋子还听话，时间一长大概是嫌牵着它不自由不自在吧，扭头不儡，搡前退后，还用它那大黄眼珠子瞪人。我看它不听使唤，举起手中的鞭子照屁股就是一下，这一下更惹毛了它，甩头顶撞，我忙躲闪，它却趁势一拽从我手中挣出缰绳，拖起拉砘横骑垅背疯跑而去。我在后靣紧追不舍，直到路边迎头碰上小三格儿的羊群才钉住它。小三格儿帮我捉住牛，我道谢后牵着缰绳往地里返，牛依然和我作对。当我还要鞭打它时，小三格儿过来说:“这二岁牛蛋子没使唤出来，要多顺毛毛扑拉，拿缰绳来我给赶赶试试。”小三格先抚摸一会儿牛头，然后扯动缰绳“来，来，来，来”吆喝着牛儿，顺垅沟拖拉砘，牛听话地任他驱使。“达，达，达，达”他往外手推推牛头，拉砘拐到另外三垅地沟，一会儿就使唤顺当了。他把缰绳交还我手并安顿:不要硬紧纠缰绳，放松点儿，牛会跟你走的，往里拐时拉紧点吆喝“来，来，来，来”，往外时推推牛头吆喝“达，达，达，达”。
看到我能驾驭了，小三格儿才去搭照他的羊群。田云老汉已经播完一畛子在等我，另外两犋耧也停下来在地头补充籽种。乌日景莎、李素梅拉上各自的牛过来帮我打完这畛子拉砘，大家都到地头休息。田云老汉说:“后生，慢慢来，三年学徒当工人，两年学个买卖人，一辈子也学不会个庄户人。你甭看这摇耧播种简单，其实它有很多说道，讲究是:眼瞅籽眼手摇耧，脚踢坷垃鞭打牛。边摇边看，看籽种是否下的均匀，快不得，慢不得，快了下籽多出苗自然稠，慢了下籽少肯定出苗稀。牛走不正犁扶不直垅沟必然歪三圪溜。打拉砘压不实，一是春季风大会把籽种刮跑，二是会让黄耗子和雀儿们把暴露的籽种吃掉。等苗出来后发现缺垅就晚了，再补种已经错过节气来不及啦。”在理，这种地还真有不少门道，是得好好学学。
清明节到了，牧区又迎来一年一度激动人心的时刻：套马、捉马、打马鬃、剪马尾、烙马印、骟马蛋、驯朝马的壮观场面，不亲历亲为是不配草原牧人这一崇高称呼的。
这一天红旗庙牧业队 人攒马嘶、欢声雷动。知识青年们被通知到场，队里男女老幼齐来围观助威。但见马群的几个马倌和牧业队的出名骑手张财源、杨跟心、武生跃、达日布、毛虎旦、达赖、土克其一个个英姿勃发.精神抖擞，身穿蒙古长袍，围腰彩绸紧裹，足蹬高靿马靴，胯下骏马良驹，挥动一丈有五套马杆，早早将马群圈围在察汗淖尔东打草场内。用干牛粪堆砌的几处篝火已经蓝烟袅袅。赵道尔计、年玛、赵单巴、朱席拉等技艺精湛名望颇高的老牧民或持剪或操刀或拿挟板或执烙铁，各把其关严阵以待。因为套一次马不容易，所以要进行流水作业。
首先是套马，只见骑士们鞭策快马，举起套马杆把马群分割成几片，追逐着目标。大马倌张财源骑乘的杆子马是曾在全旗赛马比赛中夺过亚军的玉点马。这匹马浑身橙色，唯有额头长着一圈白毛，英俊威风故取名玉点儿，被财源调教为走马，因性子刚烈，一般人是不容近身的，只有财源能够驾驭它。张财源拖杆催马似旋风般自如穿插环绕于马群中。待与被套马匹距离适度时，猛一夹腿，探前身子抡圆套马索大吼一声，将套索准确无误地扣入马头。只见生葫芦烈马飞蹄泼鬃、倒竖咆哮。这时张财源向后一仰稳坐在鞍鞒后面，双脚踏镫借力，两手紧握长杆;杆子马玉点儿随之挫坡，一人一马的合力使烈马立刻调头俯首就擒。此时，白春善、孙成亮、张宇田、曾保善、安正武和我如狼似虎般扑上去，顷刻间把生葫芦马摔倒在地。赵道尔计等老牧民马上过来给烈马剪鬃剪尾。剪鬃不能齐根全剪，要留有寸余长的一截，额头和迎鞍的鬃不剪;在剪马鬃的时候一并把马尾剪了，马尾也不能剪的太多，一般离开地面一尺多即可。
儿马的鬃和尾是不剪的，儿马在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高大威猛长鬃拖地，好似一头雄狮。放进篝火堆的烙铁已经烧得通红，年玛把长杆打马印烙铁从篝火堆中拉出来;我们几个知青把剪完鬃打完尾的骏马扶起，抱头的，簇耳朵的，揪马尾巴的，将其牢牢控制;年玛手持烙印杆对准马的左胯骨中心部位摁上烙印。马的印记每个畜群各不相同，有三角、圆形、梅花、十字、月牙、马蹄等多种形状。在过去马印就是家族的徽记，马跑丢了，通过徽记就能找到。
打马印始于12世纪，相传帖木真与王罕为区分各自部落的马群商议打马印。从此打马印成了草原的盛会。去势俗称骟马蛋，没有去势的公马叫儿马，去了势的公马叫骟马。赵单巴手执夹板，朱席拉紧握骟刀，赵道尔计磕打着烧红的烙铁;我们几个知青又把生葫芦儿公马摔倒，摁头、搬腿、压身、拽尾。几位老牧民开骟之前又祝颂了一番，大意是: 骑上以后是主人的友伴，拴在门外是牧户的装点。
放在草滩是家乡的风水，写进书里是永久的诗篇。前辈留下的规矩，都有去势一关。就是帖木真的八骏，也要把事情办完。在这骟马的盛会上，向各位亲朋好友
献上圣洁的祝愿。拿来绳索和夹板，磨快锋利的骟刀，烧红的烙铁举到跟前，大家一起动手，把生葫芦儿马按倒，用娴熟的技巧骟蛋……
朱席拉骟完蛋后，赵单巴用夹板把阴囊夹住，赵道尔计用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烙的目的是防止流血和发炎。
随后，知识青年们把被骟马匹慢慢扶起让其溜达，以防出现淤血。按要求马被骟后七天之内不能久站久卧;七天以后骑上慢跑，让它出出汗，出汗后怕风，不能站在房檐下，要用袍子或被褥披在马背上;然后站在阳光下慢慢把汗晾干，以防着凉。阉割的目的是为了优化种群，使母畜产仔的时节固定，便于饲养。去了势的马供人骑乘或驾车时就会变得温顺听话。武生跃当然得露一手，他的骑术不在张财源之下，一会儿便套住一匹烈马。杨跟心、达日布同样表现不俗。知识青年们主要还是往倒放马。被套住的三至五岁母马，知青们帮助戴上笼头、嚼子，披好马鞍，揪住马耳朵;由白春友.阎向中和十七八岁的半大后生山不那日佈(人称三不浪).达林太、和平、黄永生等骑上马背，等松开马耳朵后，任由生葫芦朝马尥蹶子。
第一次骑上，尥蹶子的次数比较多，第二三次骑时尥的次数就相对少了。 驯马时要走直线，不能打马的头部，注意不能让它跑的太快，更不能让它跑的筋疲力尽，如果放了劲儿，驯出来就不会有耐力。驯走马是一门较高的技术。骑乘骏马，最让人喜欢的就是“走”，这个“走”既不同于日常的走，又不是双蹄同时腾空的跑。驯好了的走马走起来时，每侧的前后腿同向运动，平稳不颠，速度很快，乘骑时耳边呼呼生风 。驯服一匹生葫芦马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调教好一匹走马 ，难度就更大了。所以在赛马场上走马较少，愈显其珍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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