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胜亮 校对 修改 编辑●王成海
唉，要是我妈还能活到现在，起码也有100岁了。她们那一代女人，已经淡出了现代人的视线。
说起那些令人辛酸、甚至恐怖的往事，会令今天的爱美女性不寒而栗。也许她们不会相信，就在这不到一百十年前，她们的奶奶、妈妈们都逃脱不了这种畸行而残酷的美……也让我回忆起老母亲那跌跌絆绊、颤颤巍巍的慈祥身态……旧社会，在我们这代人眼里是个黑暗的时代，而我们的母亲们都是从那个黑暗时代过来的。那个时代，做人难，做女人更难，难过下火海、上刀山……
我姥姥在我妈六七岁时就开始给她裹脚了，从此我妈好像走上了一条生死之路。
我姥姥扯回白布，用山药粉水浆好，拉成二寸宽、七八尺的条条，将我妈那刚刚发育的脚板子先稍微裹紧，刚开始也不算太疼，再穿上姥姥提前给做好的小鞋，就开始受罪了。先是麻木、肿涨，后是生痛，半月二十天，疼痛难忍。白天黑夜不得解开，只能换鞋。凭你哭呀闹呀，根本没用，谁让你是个女人？二十多天后，才给解开头一次的布条，那布条、脚已奇臭难闻，脚指头开始变形。姥姥以她的缠脚经历，又给她第二次上刑：裹紧。这一次用更长的布条，把两只脚绑成棕子一样，再套上更小的鞋，给她穿上……这次比上次更疼了，麻木了得下肢己也不听使唤，每天还得夜里姥姥拉住手在院里走几遭，疼得她嚎干了嗓子也没用。
趁姥姥不在，她偷偷放开了裹脚布，但一会又被裹得更紧、更紧……这次一绑就是几个月。其实姥姥也疼她，每隔几天，就给她放放裹脚布，清洗一下发坏的伤口，再牢牢地绑住。妈妈的童年没有欢乐，只有泪水汪汪……
这一次又是几个月，度日如年，苦不堪言。那双裹紧的双脚，已停止了发育，在钻心入骨的疼痛中，走路都得重新学起。裹紧，才算是裹脚的第二步。经过一年多的不断裹紧、再裹紧，她的脚己彻底变形，脚指头已收缩、压迫至脚心。但离裹脚成功还远得很……
裹小脚，是一条漫长的路，我妈妈才是刚刚起步，更残酷的还在后头。为了让她的脚长成一体，姥姥扯开更长的布，把家里的细瓷碗打碎，锋利的碗碴铺在脚底，再用步条裹住，逼着她在路上走。几步下来，双脚被碗碴扎烂，鲜血从那特制的小鞋中渗出……几天不得脱鞋。等再次接开那血迹斑斑的的裹脚布，取出嵌入肉里的碗碴碴，疼得她都昏死过去了……又是裹紧，那割烂的脚肉、脚趾终于长住了，筋络也断了，就连脚面的骨头也折断了。那一双脚彻底改变了形状，有了小脚的初形………唉，就是这样，小脚一双，眼泪一缸！那经过几年的步履艰辛，伤心入骨的痛，远远还没有成功。要将变形臃肿的小脚变成小巧的三寸金莲，还得经过好几年的历程。姥姥以她的脚形，用薄木片做了一个梭子形的脚垫，让它铺在脚底，以此为原型，再用布条缠死裹紧，才渐渐定型。这是最后的一步了，但要经过好几年才能像正常人一样出门走路……
人生如梦，即使再痛也都挨过去了，等她裹成当时认为漂亮的小脚脚时，她已经从孩童时代变成待嫁少女了。如果没有那双小巧的脚，可能被世俗遗弃，也嫁不出去。也正是有了这双小巧的脚，才被我那所谓门当户对的父亲迎娶……
小脚女人，是我永恒的母亲形象，那是藏在我心中的爱与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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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作者介绍】刘胜亮，网名光辉岁月。察右前旗土贵镇人。当兵复员回农村，从事个体经营。喜欢乡土文学，追求返朴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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