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子和他养过的那三条狗【四】

文/陈喜元     校对 修改 编辑/王成海

人们常说：神鬼怕恶人，此话看来不假，那只狗以后见到刘老六，浑身哆嗦，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而见了狗剩子依然呲牙咧嘴。这如何是好？毕竟狗剩子每天上学要经过王三丫家啊。

一次放学跑上，和王三丫说起她家那狗，侯老四开玩笑说，除非你做了她家的女婿，它就不咬你了。“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三丫冲着侯老四骂道。最后还是在王三丫的安排下，向她家的狗送“礼”，三翻五次地喂狗些好吃的，诸如粘豆包、玉米大饼子等，多登几次门，那条狗开始友好地向狗剩子摇起了尾巴。一场人狗危机最终和解了，那个青春年少无聊的年代啊，狗剩子和一只狗较劲！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北大荒森林的雨季主要集中在夏天，这正是采木耳的好时机。

黑木耳是一种主要生长在枯烂两年以上的朽木上的菌类食物，柞树和桦树的枯枝上，都能结又肥又厚的木耳，柞树上的颜色深，桦树上的淡些。木耳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只有在夏天雨后才能好采摘到的，这是大自然赐于人类的山珍美味。那个年代是森林中人家的最主要发财来源，当时的70年代价格每市斤干木耳在10元左右，非常了得。

为了能采木耳发财，大人们会三五结伴到50里外的人迹罕至的林子里去采，背些吃住用品，一趟下来，得十天半个月，运气好的话，能卖个千八百的。

这年夏季狗剩子父亲带着他大姐和村里的侯大伯等人进山了，留下母亲照料这些十多岁的孩子。一连几天的阴雨，这天10来点放晴了。财迷的母亲决定到附近的北山采木耳去。狗剩子也要去，一来做伴，二来怕母亲迷路。揣上2个玉米大饼子，踏着泥泞的山路上山去采木耳了。和狗剩子形影不离的狗阿黄，非要跟着，在狗剩子的一再呵斥下，这家伙才恋恋不舍地跑回去了。

狗剩子和母亲深一脚，浅一脚，七八里的路程，一个多小时到了，他们气喘吁吁在滑溜溜的山林间行走，低着头东看看、西瞅瞅，寻觅着一根根枯烂倒地的黑柞木。

要采得快又多，必须暂时折帮，分开寻找，但要我喊你应，互相联络，不至于失散。

不一会儿，狗剩子果然发现一根根犹如碗口粗的枯烂的柞木，那一朵朵软绵绵、鲜嫩嫩、滑溜溜的黑木耳，经过这几天雨水滋润，在柞木上盛开得好比花朵，黑色鲜亮，肉墩墩的，很是可爱，狗剩子激动得像发现了金矿一样，欣喜若狂！耐心地一朵朵从根部摘下，匆匆地放入兜中。

又走着走着，寻到了一根枯枝上的木耳，整个枯枝从上到下，肉乎乎，沉甸甸，好像一根狠牙棒，把它拎起来，狗剩子三下五除二将它们收入囊中。

不知不觉估计中午一点了，在寂静的山上，狗剩子和母亲找了一块空地休息，那时已饥肠辘辘，于是拿出玉米大饼子就着山泉水狼吞虎咽起来，他们的裤子、衣服均被荆棘刮磨的洞洞眼眼、条条道道的，破烂不堪，放在今天，必是达人一个。现在的孩子自己故意在牛仔裤等衣服上剪洞，狗剩子他们有森林大师给剪。

身上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水鞋里呱唧呱唧的踩水声，一屁股坐下后倒倒水，然而有那可恶的小咬、蚊子、瞎蜢三班倒地嗡嗡轮番袭击，成群扑来叮咬，狗剩子他们情急之下，不得不扇自己耳光。浑身上下起疙瘩，奇痒难忍，那真是遭老罪了。

休息片刻，必须得走动，否则蚊子等越聚越多。狗剩子和母亲商定，继续分开采摘，直到满载。

山上有蛇，一般毒性都不是很强，时常会遇到，除非你没有发现而误侵威胁到它，一般不会轻易咬人。这不，狗剩子刚用树枝拨开一条蛇，去拾那个长长的木耳棒，发现了一只野鸡在孵蛋，近在咫尺，他伸出两只手慢慢靠近，猛地一抓，野鸡拼命挣扎，揪下两把毛。20多颗野鸡蛋，依据经验，快出壳了。狗剩子躲藏起来，耐心等待野鸡回来继续孵蛋，然后再捉它。等啊等，就是不见回来，估计等了半个多钟头，不能再等了，狗剩子开始呼唤母亲，然而没有回音，是岔开了。

狗剩子没心思再采了，依据他和母亲最后一次的回应，急匆匆地追去，边追边喊，跑了半个多小时，听到了母亲也在喊他，顺着声音，十几分钟后狗剩子找到母亲。此时母亲的前胸挂的兜子后背背的袋子，已经满满的啦、除了木耳，还采到了白桦蘑菇、猴头（柞树上生长的毛茸茸的野山菌）。

狗剩子分担了母亲的东西，决定往回采，然而钻进了不见天日的密林，怎么也辨不清了方向。刚才只顾抓野鸡、奔跑，忘了记方向，方圆10里地狗剩子这些年都熟悉，这回到了生地方。接着走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好像又转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在山上打转转，说实在的，上山最怕迷路，后果非常可怕。

开始狗剩子还给母亲仗胆，后来他也慌了，这么就转不出去呢？后悔忘了把阿黄带上，它几十里不会忘记回家的路。上树吧，一则太高，再则太密，看不到多远。

“喂——有人吗！”？狗剩子扯开嗓子喊，听到的只有回音，再侧耳细听，只有山鸟叫，依旧没有人回应。继续呼喊，脚下乱闯吧，希望快快钻出密林。

喊得有些累了，还没有走出那片密林，正当无助的时候忽听狗叫声，怎么像狗剩子的阿黄？他高声喊：“阿——黄”！几分钟后阿黄真的跑到他们的身边。狗剩子抱了阿黄的头，好是一番亲热。这家伙常年跟着狗剩子四处乱跑，竟然能追到这里来，真是聪明可爱。

在阿黄的带领下，狗剩子他们顺利地钻出树林。

由于走得太累了，半路上狗剩子和母亲把背不动的水露露的木耳和桦树蘑菇，与林间养蜂人交换成蜂蜜，用塑料布兜着轻装回家了。哦，那个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年代！

有一年初春季节，听说20里外的煤矿电影院上映黄梅戏《天仙配》，大人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去看。这天早上狗剩子出去玩了一会儿，回来听母亲说，父亲刚跟村里人结伴去看电影了，狗剩子撒腿就去追，这时阿黄也跟着狗剩子跑，半路被狗剩子喝了回去。由于跑得路急，汗流浃背，头上的旧军帽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也顾不得找了，尽管是一位上海知青送狗剩子的，有纪念意义的物件。

小跑着继续前进，当狗剩子上了一小山坡时，阿黄又追来了，嘴里还衔着他丢失的帽子。狗剩子又喜又气，这家伙成了他的跟屁虫了。无奈狗剩子不得不返回，害怕到了矿上，他进了电影院，阿黄被坏人抓去吃掉。到了家里，狗剩子把阿黄用链锁套住了，而后继续往矿上跑，无奈的阿黄呜呜哇哇地挣扎乱叫着。

当狗剩子找到电影院，他父亲正在排队等候入场，看到狗剩子跟来了，就把票让给别人，又买了下一场的票，两张票三毛钱。下午二点左右，狗剩子他们入场，终于能看上电影喽，狗剩子被故事情景及仙境人物深深吸引了，穷小子董永、玉皇大帝的七仙女、凶神恶煞的雷公，特别是黄梅戏那段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对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曲调优美，情节感人。一场电影下来，狗剩子学会了那黄梅戏的曲调韵味，以至于许多年以后的朋友聚会，婚礼场面上狗剩子唱一段《还家》或《女驸马》，常常博得一片喝彩。

看完电影已经五点多了，狗剩子和父亲及村里的另一位大叔向家里走去。

大步流星地走了一多半路程时，天已经黑了，没有一点灯光，相伴的只有天上的星星。由于山里的空气好，星光显得特别亮。

正当狗剩子们说笑着，摸黑慢慢走着，这时发现前边有两道闪绿光的动物向狗剩子们跑来。“是狼？”，那位大叔马上紧张地说。狗剩子更是吓的了得。迅速在身边寻找到朽木树棒，以备搏斗。那家伙越来越近了，突然听到旺了两声，是狗！是狗剩子的阿黄又跑来了。心里马上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时阿黄跑过来扑向狗剩子的怀里，格外亲热。激动地狗剩子狠狠地亲吻了它的嘴。

原来这家伙到了晚上狂叫挣扎，狗剩子母亲给阿黄松开了链子。可爱的阿黄跑来迎接狗剩子了，难忘的那场电影，难忘的阿黄狗。狗剩子记忆里满满都是温暖的甜美的感觉。

居住在森林里的人们，那年月时常打猎。到了冬季，常有人进山林捉些山鸡、野兔、狍子、野猪等（现在野生动物禁猎）。厚厚积雪上动物走过留下的足迹，这样更容易让猎人们跟踪寻找到猎物。

刘干妈的五儿子刘老五特别爱打猎，一到冬季就会大显身手，常常是拎鸡提兔的凯旋而归。一天中午时分，狗剩子正在刘干妈家和刘老六下象棋，玩得正在火候时，忽然听窗外狗抓门且嗷嗷直叫。

刘干妈家的狗——赛虎不是跟刘老五上山了吗，怎么自己回来了呢？不对！大家马上意识到刘老五出事了。刘老四、刘老六还有狗剩子，仨兄弟急忙穿好衣服，在赛虎的引领下慌慌张张地冲进山林，狗剩子的阿黄也带上。进了林间，很快在赛虎的引导下找了刘老五走过的脚印，沿着足迹，向前走了三、四里，终于在一个半山坡的柞树林里找到了刘老五。他倒在了血泊中，血染红了白雪，格外刺眼。此时的刘老五满脸是血，昏迷中刚刚苏醒，右眼还在流血。再看那只猎枪，后炮台炸开了。原来是这只枪里的火药不知是因为前端的枪口堵的太严实了还是枪管冻住了，以至于火药从后端炮台上冲出来，直接炸到了刘老五的眼睛。

他们七手八脚地给刘老五包扎了一翻，背扶着下山医治。

刘老五得救了，无奈地是右眼还是留下了点残疾。救他命的是那只猎狗。从那以后，刘老五更加善待那条救命恩犬。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在这森林中度过了十来个春秋。八十年代初随着农村包产到户经济体制改革的进一步扩大，千里之外的故乡亲人在不断地呼唤回归，狗剩子的父母考虑到孩子们的教育学习等问题，决定举家回迁。

1982年元旦前狗剩子他们甩卖了家档，该卖的卖，该送人的送，应该扔的扔，能带走的着手打包托运。村里的大人们友好地前来帮忙。家里把最后一只山羊杀掉犒劳亲朋。有人建议杀死阿黄，此时的狗剩子已经14岁了，有了保护阿黄的能力。没有人能敢背着狗剩子做杀狗的事。这天狗剩子拿出锯子、钉子、斧子、叮叮当当地做起了狗栅栏，决定带着他的阿黄一同回老家。

母亲知道了狗剩子的心思，过来说：“咱们行程从这里到大杨树坐汽车，大杨树到齐齐哈尔再到北京，再到察右后旗乌兰哈达，下了火车再到老家，三千多里路，数次转车，怎么能带走阿黄，何况火车上也不让带啊……就把阿黄留给买咱们房子的人家吧，也算一条生路”！听了母亲最后一句话狗剩子只能长叹一声，哎！好吧。

临走的那个晚上，狗剩子偷偷地喂了阿黄许多肉块，最后的晚餐一定让阿黄吃个饱、吃个够！和阿黄握握手、碰碰头，带着它在雪地上跑两圈，晚上睡在刘干妈家里，一夜朦朦胧胧的，不断地叮嘱他们照看好阿黄，期望不久的将来，狗剩子能再回来看到阿黄。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预约好的汽车来接狗剩子他们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帮把行李等东西放上卡车。狗剩子们一家上了车，王伯、侯伯等人坐车要把狗剩子他们送上火车。

汽车啊你慢点走，再让狗剩子看一眼这森林家园，还有那些好伙伴、好朋友！　

汽车啊你慢点走，再让狗剩子看一眼阿黄狗！阿黄在雪地里不停地追着汽车，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林海雪源的尽头，狗剩子的眼泪在悄悄地流啊流……

回到家乡后狗剩子被父母送进城里，开始了读书生涯。没有时间和机会养狗了。高中毕业报考大学，上了一所农牧业类的大学，选了一个动物营养专业，这和狗剩子的童年喜欢动物有关，狗剩子立志要研究生物科技，关爱动物健康。

再后来狗剩子找了对象，女朋友也是农村出生的，有趣的她家也养狗，首次带狗剩子上她家，让她的亲友们见见狗剩子。快到她家门口，狗剩子心里犯嘀咕：如果她家的狗要咬的话，那这手就不能再牵下去了。有意思的是一进大门，那狗见狗剩子，摇起了尾巴。狗剩子心里暗庆，有戏！接着牵手成功！再后来狗剩子做了人家的女婿。这狗啊，眼里充满了灵性。

狗早在远古时代就已经是人类的忠实伙伴了，这一路相伴走来，留给人类的故事和感动太多太多。看过美国电影《黑狼的嚎叫》的人都会对影片里拉雪橇的狗为保护主人集体勇敢献身的故事所感动。人们为历史上无数忠实于主人的狗英勇无畏、勇救主人的故事所感慨。而人类却有时候对不起狗，要不街哪来那么多流浪狗！狗剩子不是也把阿黄给舍弃了吗？每每想起，狗剩子心中充满无限遗憾和愧疚。

如今狗剩子人到中年，上有老人需要赡养，下有儿女需要抚养，没有环境（现在的高楼大厦）再养狗，尤其是个头大的狗。如果可能，狗剩子希望在将来通过土地流转，能有一个自己的家庭农场，有一望无际的农田，有个四合院，养上三十头牛、五十匹马、几百只羊，上千只鸡鸭，还有一池鱼塘和一群白鹅，最重要的是，再养一只大黄狗，取名叫阿黄。【全文结束】

上文链接：狗剩子和他养过的那三条狗【一】

         狗剩子和他养过的那三条狗【二】
                 狗剩子和他养过的那三条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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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陈喜元，男， 籍贯察右后旗当郎忽洞，毕业于白中，公司职员。业余时间喜欢写点小文，分享心路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