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28 期 〓
文/神玉牛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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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好像七岁，比我五姐小五岁。
那一天，是大年三十，一个不太冷的除夕夜，村四周黑洞洞的，村里家家院里挂起了马灯，星星点点零星地亮着微光，在寒风中晃悠着。村里不时响起鞭炮声，满村飘满了难得的肉香，哇，一年一度的过年“熬夜”到啦。
我们家的“熬夜”饭 是一个猪头、两个猪蹄。前面的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已成家，我们家现在四口人，父亲、母亲、五姐和我。
我大（父亲）忙里忙外点灯上香，家里堂屋点上了油灯，院里窗户前挂上了马灯。家里的小火炉烧的是平时不舍得用的大同块炭，烧的炉盖通红通红，我滴一点水上去“呲拉”一股白气很好玩。家里家外明灯蜡水的，节日气氛温暖而神秘。热乎乎的家，飘满了香香的肉味，这顿饭我们盼了一年啦……我还记得，我妈右手拉着风匣，坐手拿着火铲，身体随着风匣杆一前一后，灶火里的火光照着我妈流着汗的脸，红扑扑的一脸喜悦。
我大摆上来炕桌，我妈从大锅里捞猪头、猪蹄，放在一个大盆里，我和五姐剥蒜、拿筷子和碗，我妈切了一盘猪头肉，我五姐和我一人一只猪蹄腕，其余的留着等正月里给来拜年的亲人们吃。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起了“熬年”饭，那猪蹄肉滑腻、绵软，没觉得咋吃就吃完啦。这是一年来吃肉最多的一天，那个香啊，至今想起来都难忘。
吃完“熬年”饭是要“串门儿”的，熬夜嘛。五姐已经和她那同年龄茬茬的同伴约好，有板人、聚英、三女儿，第一家是三女儿姐家，然后轮着一家一家的转，五姐走时我要跟，我五姐不领，我妈说：“领上孩子哇，又不用你背和抱。”我五姐无奈领了我，平时我们晚上都不串门，这是过年，神秘而开心，看看别人家墙上贴了啥画画“年画”，比比小伙伴谁穿了新衣服，谁的是新做的，谁的是旧改新，谁的更好看。
三女儿姐的妈妈我们叫大娘，大娘是山西人，出口外多年还是明显的山西口音，大娘的二儿子在参军时意外牺牲，大娘家是“烈属”，每年有点国家补贴，大女儿是牧业社的就是今天的牧区，大娘家的“熬夜”饭是一大盆羊骨头，有腿棒、肋枝条，这个羊骨头是我们其它家庭少有的。面对站了一地的孩子们，大娘把骨头盆推到炕沿边，一个劲地说：“娃们，你们吃，你们吃。”大娘在村里是大气人，她是诚心地让大家吃，我心想人家咋这么多羊肉呢？我们家咋那么少呢，也不知其他小伙伴们是咋想的。
大家都没吃大娘家的羊骨头，却开始了喝大娘家水瓮里的冷水，一会这个一会那个的，我也想喝水啦，晚上刚吃完猪头蹄肉，面前又是一大盆家里没有的羊骨头，总觉得缺点啥，那就喝冷水。我现在想不起来，我们是真渴啦还是抵御不了那盆诱人的羊骨头了，反正是大家轮得喝冷水。
大娘家的水瓮盖是一个很厚的圆木板，板上压着个外面白黄色里面白色有花的大磁盆，这大磁盆是平时吃糕、压粉条用的比较大的一个盆子，里面盆底上是一朵鲜艳的莲花，白底粉花，色彩艳丽，盆沿比较厚，盆子也比较沉。
我见前面大家喝水都是挪开厚木盖，把瓢伸进去就舀到了水，我也同样过去，左手拿瓢，右手小心地挪开厚木盖，刚把水瓢伸进瓮里，就听“瓜拉、叭嚓”一声，那个大磁盆掉到了地上打了个稀巴烂，满地的磁盆渣子，那朵艳丽的莲花七零八落，大家愣啦，我哇地大哭起来，我五姐一脸通红骂我：“把你个愣梅，说的不领你，你非要跟。”忙着蹲下捡磁盆碎片，大家也一起跟着捡。大娘忙从炕上跳下，先哄我：“娃没事，娃没事。”我吓得腿都软啦，哭得止不住。
大年时间的，给人家打乱个大花盆，弄出了这么大的响声，我五姐羞得满脸通红，边骂我边和大家一起收拾，我水也没喝成，闯了个大祸，也扫了大家的兴，大家都很快散啦，也中断了约好的挨家“熬年夜”串门，我哭着和五姐回了家，又挨了妈的骂。
后来我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是“个休休”地早早睡觉啦。过大年“要接神”是有很多说道和忌讳的，我却给大娘家打乱了盆，大娘当时是没有怪我，谁知道我走后人家咋说呢？我很长时间里心里都不好受。
我只记得我妈说过完年给我大娘家买个盆，也不记得后来给买了没。我一正月再没敢去大娘家，倒是我大娘就像没事人一样来我们家，和我父母互相拜年，我大娘爱笑，笑起来声音很大“哈哈哈”，圆圆的脸，牙很短，眼睛迷成一条缝。
前几十年，考古风盛行，一些人沿村串户收购“旧货”，我大娘家的大花磁盆也属于“古董”。
我打乱了大娘家的一件“古董”，可我的大娘一家没有怪我，也没让我们家赔。
前些年我年轻也没想法，现在老啦，觉得很内疚，写出来，向大娘说声：对不起，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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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申爱英，网名神玉牛，乌兰哈达火山草原人，考学改变了命运，银行退休。业余爱好：推荐家乡土特产；写点胡诌八扯丑文章。“草根涂鸦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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