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86 期 〓
文|郭守旺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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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包村有个后生叫二呵砣，二呵陀是外号，真名叫二塔，个子一米八多，身体粗壮，坐下来真像一坐塔，眉毛重重的，大眼晴，紫堂色脸，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攥住拳头往回一收小胳膊，大胳膊上的键子肉分明就是石头块，硬的棍子都杵不动。
二呵砣的外号是跟着他劲气大有时僵起来肯呵一下而起下的，土地没下户还是大集体年代，冬天一劳晌(上午八点到下午二三点劳动，中间不休息)大人小孩们后晌吃完饭没做的，常常攒在队房门前，小男孩们拿着岗(大人手掌大的板板石头)凿油锅(就地画一个脸盆大的圈，里面放十来颗小孩拳头大的圆石头，规定一定距离，用扔出的钢把圈里的石头铲出去，一人一次轮回，谁铲出去的多谁赢)，小女孩们跳方踢键子，年青后生们一阵儿圪蹿在中老男人堆里，听他们牲口八道的灰撇瞎说，一阵儿掰腕子、把公道(两个人两手相互交叉攥住往过翻)、掠勾勾(两个人各用一手中指互相扣紧往过翻)。那时十八九岁的二塔不论做啥，都没有对手，尤其是掠勾勾，二塔手指头粗的跟香蕉似的，把对方的中指一扣，稍微一使劲，还没用力，对方就不由的圪蹴下来，疼的"哎呀哎呀"大叫。实在没做的，年轻后生们又凝眯起队房门前的几个碌碡，碌碡都是石头凿成的圆拱子，长一米一二，一头大一头小，大头直经六七十公分，小头直经四五十公分，一个碌碡少说也有六七百斤，人们试着往起搬碌碡的小头，看谁搬的高，五拿糕搬了一下，纹分没动，轮到四牤牛，四牤牛五短身材，眼睛晴堂堂的，脖颈有粗没长，真像个牤牛。只见四牤牛双手扣住碌碡小头下部边缘，咬紧牙关，怒睁两只晴堂堂的大眼，脖颈颤抖，碌碡抬起来了，离开地面一尺，尺半，三尺多了，四牤牛立马用肚顶上去，把碌碡小头先顶住，稍缓一口气，马上双手又推了一下碌碡，碌碡稳稳立了起来。"好！好！"人们大呼起来，"哎呀，四牤牛劲大的超过二塔啦！"四牤牛大口喘着气，得意地瞟了二塔一眼。
"二塔，也来他一下！"人们开始呵开了二塔。二塔呵呵一笑，从未搬过碌碡，心里也没底，不过你四牦牛能搬起来，我二塔估计也不在话下，于是走到立着的碌碡跟前，用力一推，碌碡倒在地上，大头正好对着二塔，二塔心思谋你四牤牛抬起小头算啥能耐，我要抬就抬起大头让你看看，二塔弯下腰，长长的两条粗腿像矗着两根石柱，虎背熊腰，"啊呀抬大头呀。""这个有看头了，""比小头可重的多的多呀！"人们议论纷纷，更是期待:"加油！加油!"
只见二塔用手把住碌碡大头下侧边缘，咬紧牙关，全身一发力，碌碡大头抬起一尺高，稍作停留，闭紧嘴，憋起一股气，只听"嘿"的大声爆发，碌碡大头"噌"地一下抬起老高，基本立起来了，二塔就势用力一推，碌碡小头刚站稳，由于推力过大，顺势往前倒了下去。"好!好!"人们喝彩不断，纷纷举起大拇指。
二塔的呵劲更是从场面扛麻袋呵来的，队房门前是生产队的场面，场面前面是生产队的粮圪囤(用土坯砌的下圆上尖的粮仓)，每年冬天场面粮食打下来后，装进麻袋，男人们往粮圪囤里扛，扛麻袋时，有两个人两手分别攥住麻袋一头的两角，"一二三"同时发力，把麻袋抬到多半人高，这时扛麻袋的人快速猫着腰钻到麻袋下就势站立把麻袋扛起，扛到粮圪囤里。二塔个子高，猫腰往里钻有点憋屈，再是想逞逞能，呵劲来了，只见他把躺在地上的麻袋立起来，弯倒腰，两只长胳膊撸住麻袋中间，两只手还差尺许没有相互勾住，胳膊像铁钳夹紧麻袋，"噌"的一下，麻袋离开了地面，慢慢地抬高，高过了肚皮，扛到了肩上，二塔的紫唐色脸憋的黑红黑红的，后来二塔找到了巧劲，先是弯倒腰夹紧麻袋时，稍作停留，憋好一口气，然后"噌"的一下，把麻袋抬起，就势发力麻袋直接扛到肩上。人们交口称赞:"二塔的呵劲上来，真能一顶三。"
土地下户分牲口，二塔家抓阄分了一头三岁犍牛，腿粗脖颈短，多半人高，壮实。一天，村里的五六个年青人没做的打起平伙，其中有五拿糕四牦牛等，买了点鸡蛋花生米，又倒了二斤散装酒，到二塔家吃喝，吃完喝完后人们醉熏熏出来，五拿糕看见院子里二塔家的犍牛，心生鬼计:"二塔，你再有劲，我看也搬不倒你家的犍牛，你们信不？"
四牤牛乘风扬土:"就是，越说他有劲越有劲啦，再有劲哇还能比过牛！"
二塔最怕人犟，尤其顶上酒劲，大声吼到:"搬倒怎呀！"
"还能怎，肯定你搬不倒！张飞跟李逵也没搬倒过，你能搬倒？"四牤牛也提高了嗓门。
二塔气得脖子越来越粗，脸成了紫红色，急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牛跟前，把缰绳解下来，两手分别攥紧两个牛角，胯部紧靠牛脖颈，犍牛被二塔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紧张起来，虽挣不脱二塔的铁手，但也并不俯首甘为，二塔搬住牛角死劲往里搬，牛脖颈短粗，稍微弯回点，但两前腿死死杵踏在地上，整个身躯向外倾斜，二塔发力它也发力，僵持一阵，二塔咳嗽了两声，牛也喘开了粗气，二塔心想，看来硬搬搬不倒，得来点巧劲，于是二塔松了劲，牛脖颈也放正了，二塔左手松开牛角，轻轻地抚摸了一会儿牛的脸部，犍牛彻底放松了，二塔左手慢慢抚摸至牛角根部，慢慢攥住根部，猛然向里一发力，犍牛没有防住，就势从前方外侧栽倒。
二塔妈跑出来，气得高声大骂:"看看你个二枪崩，没做的行做的，把个牛还给摔死了，真成了个呵砣日啦！"二塔脑袋耷拉下来，刚才的凶劲一点也没有了，没羞没羞的，满脸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握着牛角的手不知道往那里放，浑身上下无奈到了极点。
"大娘快找些烂棉花，点着烧成灰按上去止血，"五拿糕反应过来对二塔妈说道。
二塔妈也顾不上骂了，赶快进家从红柜里取出一大包旧棉花，人们点的点，按的按，有时没烧尽，还带着火星就按上去，把牛烧的疼的直叫直躲，无奈人多，四牦牛又用手紧紧捏着牛鼻子，牛始终被人们控制着，忙乎了小半天，牛角根的血止住了，又拿净布条绕牛头缠了几圈，总算了事。
从此，二塔的名也传了出去，说二塔呵起来把自家的牛角还给搬断，真成了个二呵砣。其实牛右角根部小时候受过伤，有裂痕且细，二塔突然发力闪断，可外界人不知道，凡正呵陀的名越传越玄。
慢慢人们叫二呵陀的时侯多了，叫二塔的少了，天长日久，二塔习惯并认可了二呵陀这个绰号，甚至他跟人们说话时往往自称我二呵陀如何长短等等。
土地下户了，人们自由了，想种啥种啥，想做啥做啥，每年收的粮食比大集体时分的多的多，家家的光景好起来了。二呵陀爹娘五十多岁，身体很壮实，庄稼地里那些营生对他们来说没点什么，每年粮食也不少打，生活不像以前紧巴了，可当下最抓心的就是二呵陀的婚事，都二十五了，眼看就过火啦，说媒的倒是有几个，最后都没说成，一则是他们家前三四年刚给大塔成家，落下饥活(借款)刚还完，没有积蓄，再是一听绰号二呵陀，就跌后了，都说二呵砣二呵砣，要么带点楞，要么是砍货，最少也缠点铜，把个二呵砣妈后悔的肠子都泛了青，要不是当初自己气头上骂出二塔呵砣日的话，二塔就不可能叫成二呵砣，最多人们说二塔有点呵罢了，不会有二呵砣的绰号，天天看着儿子出出进进，难免唉声叹气。
其实二呵砣的那点呵，自从掰断牛角后，自己痛定思痛，呵劲大减，半年内再没与人打过赌比过力气，其他愣砍铜与他一点边儿都不沾，行善仗义抱打不平倒是二呵砣与生俱来的特质。
村里有个五保老汉王六日，六十来岁，气短的担不动水，二呵砣整整给担了三年，三五天担一次，每次把水缸担的满满的，每隔半月二十天，把水缸的余水彻底清理干净再重新担满，村里人都称赞二呵砣对王六日老汉比亲儿子还强，王六日老汉过世后，二呵砣又把四牤牛、五拿糕等五六个年青后生叫来安顿后事，入殓、打坟、下葬，忙乎了六七天，终于让王六日老汉入土为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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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郭守旺，察右前旗人，现退休，在帮助女儿带外孙的同时也陪伴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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