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儿时过大年—

〓第 1107 期〓

文|肖东芳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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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好久的除夕这一天，终于到了。心红火火的赶紧穿上妈妈赶制的新袄、新裤、新鞋子。左兜揣着花生，右兜装着瓜子儿，嘴里抿着糖块儿。轻松自在地跨出门槛儿。哥哥和父亲正热火朝天地贴着春联: 人寿年丰喜事多，春满乾坤福满门。

一阵风溜达到大街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庭院贴着对联儿，窗明几净的玻璃上贴满了窗花儿喜字儿。连马尾巴、牛角上也挽上了红布条，显出神气活现的样儿来。孩大男小都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和妈妈亲手做的千层底儿家做鞋。鼓鼓囊囊的兜里都揣着好吃的，男孩子还装着鞭炮。猛不防“噼啪”一声，惊得我们小女孩儿捂着耳朵左躲右闪、四处逃窜。惊呼声，欢笑声传遍了欢乐的小山村。好一派喜庆浓烈的节日气氛！不一会，伙伴们越聚越多。同年二岁，呼朋引伴。你一群，我一伙，各自晒着新衣服新鞋。热热闹闹，蹦蹦跳跳，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都感觉这一天唯我独尊，唯我最美！这一刻，实在是最快乐，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刻……

不觉已近中午，冷风里动干锅油炸味散布在整个小山村的大街小巷，香喷喷地直入鼻孔。开饭了！三步并作两步欢欢儿跑回家中。妈妈正笑盈盈地端上了鼓蓬蓬的包糖脆皮油炸糕。赶紧夹一个吃起来，嚓儿——嚓儿——外脆里糯。咬出的红糖，热痒痒得甜到心里头。除夕中午必动油锅必吃油炸糕，寓意“步步登高”。不一会儿，大烩菜也出场了:猪肉烩粉条、豆腐豆芽菜。咱庄户人家地道、实诚，就爱来个三打一忽搅，一砍一大碗。吃起来才畅快、舒心、入贴哩！俗话说，黄豆芽没娘，那真叫个越嚼越香。再呷上一口商都二锅头老酒，猪肉粉条就脆糕，心头热呼呼的。举杯相遥，祝福的话语，句句暖心窝。飘荡在欢乐的家中，飘荡在欢乐的年味中，沉静在欢乐的气氛中。

午饭过后，父亲又忙不迭从闲房取进猪骨头，“扑通扑通”到了满满一大锅。添上两瓢凉水，“呼嗒呼嗒”，大火烧滚，小火慢炖。“咕嘟咕嘟”，瞬间，淡淡的肉香味儿迸发出来，氤氲在屋子里的空气中，直沁脾胃。急等炖头骨的中间，父亲煨上炭火，就赶紧招呼我妈妈和哥哥打扑克来。我们都心红的着急慌忙找来各自攒的硬币，分组打对家。我和妈妈一组，哥哥和父亲一组。一场过后，四局三胜，我们赢了。大年三十，来了个开门儿红，硬币哗啦啦落入怀中，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一连几局，我们又打了他们个落花流水，痛快淋漓。哥哥看看事色不巧，耍不过我们。趁我们得意忘形、人困马乏之际就放赖耍花招。在出下去的牌堆里偷梁换柱，还把手中不好出的牌并在一起带出去。好家伙，尽搞恶作剧，好几次侥幸逃脱，没被发觉。他一赢了，就兴哉乐祸，眉飞色舞，向我拌鬼脸。姜还是老的辣，最终，那伎俩被妈发觉，让我狠狠罚了那兔子许多硬币。叫闹声、欢笑声溢满了温馨的屋子。其不隆咚锵咚锵，过年真快乐！一场热闹的玩扑克牌过后，喷香喷香的猪骨头就端上来了。

那时的人们好像长了个胶皮肚子，嘴里不停地往肚子里塞肉。一会儿又渴了，真所谓吃了挂茶的了。再灌上瓮里的半瓢甘甜甘甜的天然冷水，头脑更清醒，心头顿觉舒畅惬意。夜幕降临了。屋里灯火通明；窗外的灯笼里，灯光闪闪。风一吹，左右摇摆，深情款款，飘飘欲仙。映照着玻璃窗户上的朵朵窗花，分外娇艳。就着灯光，哥哥在院外放鞭炮，妈妈在屋里垛肉馅。噼噼啪啪声，咚咚锵锵声，还有收音机里唱着拜大年声……汇合成一部欢乐优美的交响曲。不一会儿，哥哥的同伴，我的同伴，还有妹妹的同伴都来了。欢欢儿不溜不溜跳下炕，相跟上一溜烟儿跑出去……啊！家家户户都点着了各种各样的灯笼，院子里浓装淡抹，朦朦胧胧。如诗、如歌、如画。最兴奋不过的还是我们小孩子，挨家挨户，东瞧西望，跑进跑出，看谁家的灯笼最亮最美，谁家的年画儿最好，窗花儿最多最艳……

最漂亮的灯笼是奶奶家的西瓜灯。“西瓜”牙瓣错落有致地摞着，爷爷用皱纹纸粘的绿皮皮红瓤瓤，还用毛笔点了黑籽籽。每个牙瓣的尖端上都粘着一撮撮红花柳绿的小穗穗，最下端一圈儿粘着长穗穗。像个长发飘荡、头上梳了许多发髻的小妹妹，羞羞答答胀红着脸，把院子照得一片彤红。

找了对象的女女们，合伙跑了这家跑了那家穿忙包大年初一吃的饺子。“呼噜呼噜”赶皮儿的，边包边呱啦的，还有抿着嘴儿美美的笑着的。今儿晚是她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谁都想露一露好手艺，展一展纤纤玉指。主人家让甚不甚包个镚镚儿，大年初一谁吃上谁就最有福气。

包完饺子，万事大吉。大人们也忙着聚众玩儿开了，你一摊、他一伙，热呼呼的炕头上稳排大坐。有年轻媳妇儿小伙儿打扑克的，老汉们顶骨牌的，老大娘们耍长条老人牌的。长条牌耍起来还蛮有意思的，诸如这样各牌: 猴子老钱九大棍，白花八棍九万贯，一棍一万九皮皮，二棍二万八皮皮……真是妙趣横生、学问多多。还有人们家提猴猴的(也叫挚三儿)。当炕放上一只碗，碗里放上三颗猴猴，不论七老八小、男人女人抓在手中抖喽抖喽，然后五指一张，随即手起三儿落，口里还念念有词:六猴六猴出满一个六，六了六了六六大顺。那叫声不断，笑声不断，袅音绕屋，此起彼伏。我们也跟着心红的多半黑夜不懂得瞌睡，尽把这大年的好事玩儿完，看完，熬完。

直到凌晨二点多时，猛然间听到外面: “哽——嘎——”紧接着又听见: “ 哽——嘎——，日儿——当——叭叭叭……”人们激动地惊叫起来: “快！快！接神啦！接神啦！”赶紧跑出去一看，村子里已有零星人家拢起了旺火，想起了炮。再看，南面和西面不远的村庄忽明忽暗，火海一片，耳鼓里全是轰轰隆隆的声音。气势宏伟，声势浩大。人们都忙不迭地三步并作两步往家抹奔子(奔跑)。

院中不知何时，父亲早已堆上了高高的旺火柴堆。等我们跑进家，家中被妈妈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妈妈笑盈盈地端着一盘点着红点点的白面馍馍，父亲手里拿着“旺火冲天青烟上九霄”的对联和黄表，他们虔诚地蹲在柴堆边，放下馍馍，点着黄表和对联，然后放在柴上。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照亮了美满幸福的庭院，映红了我们一张张喜悦的笑脸和新年衣服。哥哥和父亲开始放炮了: 大麻红、走兔、闪光雷、万花筒……连三赶四冲上了天空，和全村人家的花炮汇聚在夜空中，璀璨夺目，像天女在散花。好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我和妹妹高兴地捂着耳朵仰着笑脸，欢呼着: 哇！哇！快看！快看！年来了！接灶神，接财神，过年好！

接完神，烤完旺火，还站在院子里意犹未尽。妈妈又把烧完的旺火柴灰弄了灶台里一部分，寓意: 柴(财)源滚滚，灶神平安。此时，已凌晨三点多了，才感觉冷丝丝的，我们都又蹦跶了炕上。妈妈又端来花生、红枣儿、黑枣儿、柿饼子、糖块儿，分给我们每人一份儿，继续熬年剥穷皮。剥了一会儿，熬不动了，就和衣而卧，横七竖八地睡去了。

红红的灯笼，摇啊！摆啊！陪着我们照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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