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175 期 〓
文|王栋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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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停在了邻居的前院大门口，只听着下车人相互寒暄着，推让着进家。县长和公安局长跟在李博士的身后，相继迈入大门。车侧边的俩司机互相唠叨着。
“看人家的派头，这才叫荣归故里，李博士每次探家，总是县里有头脸的人物陪同，上次是县委书记，这次是县长，公安局长。” 县长司机笑说道，手摸着小轿车左侧的反光镜。“李博士，人家一出生就脑瓜子聪明，他母亲一定进行了胎教，一看从娘胎里就是受人捧着的，不和咱们一样，生下来就是司机，伺候别人的，认命吧。” 局长司机笑着回应道，一边用一块白色的毛巾擦着局长的小轿车。我家那条狼狗蹲在地上，拉着舌头，盯着门前过往行人，也失去了昔日见人见车见一些稀有动物就吼叫的情形。大嫂看了狗一眼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如果是要饭的乞丐，它会猛扑过去，喊也喊不住。”
001
我现在不能叫人家三猴娃，一则人家辈份比我大，而且是博士和上市公司的CEO，每年给县里招商引资好几个亿，另一则如果还叫人家小名，被人家看到这篇文章后不会恨死我呀。还是叫李志强好一点，如果叫三叔显得我在攀附人家，但奶奶改不过口来。
听奶奶说，三猴娃是在农历七月十五日（中元节）正午后出生。在三猴娃出生前，家里有两个哥哥，父母亲希望生一个女儿，这样会儿女双全。三猴娃的母亲一看生下来又是一个带把的，差一点没晕过去，三猴娃的爸爸叫李有福，我叫有福爷爷。有福爷爷一看是一个带把的，双手捂着头，蹲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心里想，三个儿子咋给人家娶媳妇，再说，闺女懂得疼人，老来老去，有个洗洗涮涮。他没想到今天在农村里困难的人享有低保，精准扶贫，学生读书不花钱，更没想到有车有别墅的人也在享有低保，精准扶贫，更更没有想到有的人白天到民政部门领的是低保，晚上五粮液洗脚。有福奶奶哭的死去活来，冲着有福爷爷大声骂:“窝囊废，想想办法。”
其实，在很久以前，人们没有避孕措施，生下孩子多，家人怕孩子多养不活，就把孩子放在接生盆里，里面放满水溺死算了，那时候没有现在人权呀什么，有饭吃活下来就不错啦。有福爷爷也只好沿用前人留下来的法子。天刚刚黑，有福爷爷用家里的破秋衣破秋裤把三猴儿裹成了一个坚实的包，夹在腋下，匆匆地走向村东的一片森林，在森林深处的一个一条小沟里，他慢慢放下包，赶忙往回走，只听见在森林里有来回穿梭的响声，叽叽的抽泣声。不像人，倒像一种动物。
002
中元节的夜里比往日更加安静，除了有福爷爷的父亲李善起老爷爷家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灯光外，夜里一片漆黑。我爷爷刚刚吹灭灯，脱了背心，此时有福爷爷的父亲李善起老爷爷咚咚敲门，叫我爷爷“五叔，快一点，起来，有事和你商量”。 我爷爷很纳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呢，他匆匆忙忙起了床。他和李善起老爷爷来到院里坐向朝东的西小房里，李善起老爷爷告诉我爷爷，他放羊回来，听老婆婆说儿子有福两口子想要女孩，结果老婆生下三儿子给溺死了，而且丢在村东的森林里。他一边说，一边打着自己的老脸，“这哪是人做的事情，猫儿，狗儿，都不能丢呀，何况是一条人命了。” 李善起老爷爷脸上的血洇了出来，他用手背沾了一点唾液把血印揉了揉。
然后他又告诉我爷爷，他在有福爷爷的带领下，去森林里找过了，但没有找着，而且破秋衣破秋裤也不见了。爷爷本想说什么，但没有说。李善起老爷爷说:如果是狼、狗、野猪吃了还剩下破秋衣破秋裤呀，真是造孽了呀。他的脸涨的彤红，下嘴唇在哆嗦着。那天夜里爷爷，有福爷爷、李善起老爷爷到了森林里那条小沟边，除了人的脚印什么也没有。
003
太阳有一竿子高了，李善起老爷爷躺在炕上没有起床，身上盖着一条破旧单被子。他只感觉胸闷，头晕，眼花，嘴干，腿软，手抖，脚凉。羊由有福爷爷替着放。但在中午时间，村里人都在午休，李善起老爷爷起了炕，然后垫着脚向村东的森林走去，他沿着小沟走了好长路，但没有发现破秋衣破秋裤裹着的包。
在天黑之前，他才缓缓的向家里走来。爷爷也正在为邻居李善起老爷爷家的事叹息。突然，奶奶的大兄弟，我叫大老舅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条狼后腿。说，昨天下午，他在森林里提着猎枪准备打一两只山鸡或者野兔，忽然看到几只狼在撕咬着什么东西，发出嗷嗷的叫声。他提起枪向几只狼射去，其中一只狼中枪死去其余的都逃走了。他匆匆把这只狼背了回来，地上有一些毛。爷爷一听，心想有福爷爷家三儿子一定让狼吃了，爷爷隔着墙把李善起老爷爷喊了过来，让大老舅又讲了一遍。李善起老爷爷哭了起来。爷爷说，即使狼吃了，那破秋衣破秋裤应该在呀。
于是，大老舅、李善起老爷爷和爷爷在大老舅的带领下向村东的森林走去，在被枪射中的地方，除了一些血迹全是一些白毛，看起来像猴毛，没有破秋衣破秋裤裹的包。就在当天夜里，李善起老爷爷在梦中惊醒，梦见一个像西游记里的红孩儿模样的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橡皮圈子在他头前来回走动着，但是这个小男孩没有脑袋，似乎用手里拿着一个橡皮圈把李善起老爷爷的脖子勒紧，拽着李善起老爷爷往外走，说阎王爷邀请他喝酒。李善起老爷爷坐了起来，擦了一根火柴，把煤油灯点着，一手抚摸的胸脯，一手用烟管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嘴里絮絮叨叨，“造孽，造孽。”后来，爷爷告诉李善起老爷爷，在睡觉前，弄几张黄纸在额头擦一擦，然后烧掉。
李善起老爷爷照着爷爷的吩咐做了，前半夜睡的很香，但在鸡叫的时候。又做了一个梦，一个长得清秀小男孩活蹦乱跳的在他头前，喊他爷爷并拽着他的袖子往森林深处走去。
第二天，李善起老爷爷领着我爷爷、大老舅按他梦中的情景又一次来到森林，但大老舅肩上扛着猎枪。当他们走进森林深处，如梦中一样，有一棵直径约3米粗，高几十米的树，树杈太多看不清楚上面有没有动物，只听着叽叽喳喳的叫声，但看不见一个鬼影。大老舅忙把猎枪取了下来，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此时，李善起老爷爷面向着这棵树跪在地上，撅着屁股，不断地磕着响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一只猴子从树上跳下来，把用破秋衣秋裤裹着的婴儿慢慢的放在李善起老爷爷面前，伸出毛绒绒的手抚摸着李善起老爷爷的脸，左顾右盼几分钟又跳到树上，不见了。我爷爷和大老舅看呆了，过来一会儿，李善起老爷爷抱起用破秋衣秋裤裹着的婴儿，活着的，好像刚吃过奶。
三人匆匆往家里走去。爷爷后来多次给我讲，猴子很有灵性，那天下午，当几只狼正在吃一只小猴子时，大老舅开了一枪，打死了一只狼，吓走了几只。猴妈妈一定在旁边，但无能为力。或许那只小猴子是一只死猴子。猴妈妈心存感激，把有福爷爷家的婴儿抱走了，而且喂了自己的奶，以至于几天婴儿没有饿死。但李善起老爷爷全家人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这孩子一定是神灵保佑，全家人对这孩子诚惶诚恐，有福奶奶也不敢再提生女孩的事，不过第二年有福奶奶生下一个女孩，死了，后来又生了一个又死了，后来又生一个，没死，活的好好的。
004
奶奶说自李善起老爷爷抱回三猴娃后，李家的日子与以前大不一样，有福奶奶也不像以前每天耍钱、串门和有福爷爷吵架，三头两天往娘家跑，而是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和邻居相处的比以前和睦。
有福爷爷比以前勤快的多了，也不再游手好闲，整天一个醉样儿。在农闲时他骑着家里那辆破自行车收购村里的鸡蛋然后到县城去买，攒了一些钱，李善起老老爷爷卖了几只羊的钱，有福爷爷凑合着买了一辆摩托车，开始走街串巷收购鸡、兔子到县里或者更远的城里出售，赚的钱更多。没有不透风的墙，三猴娃的事很快在村里以及乡里传开了。
有人说，这孩子命硬，接生盆里的水都溺不死，是个什么玩意；还有人说，这孩子不吃不喝三天没有死，了不得，一定是什么什么东西变的；还有人嘱咐家人不要在背后嚼人家的舌头，这孩子一定有特异功能，万一人家听到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人说，这孩子吃猴奶，长得像猴一样是不是孙悟空的弟弟。李善起老爷爷特疼爱这个孙子，给他起名字叫三愣，希望这孩子没病没灾健康长大。县里公安局户籍管理人员到村里人口普查时，在户口本上记着李三愣。奶奶说，男人难得个猴相，女人难得个猪相，李三愣自打上小学、初中、高中，由于他出生的特殊经历，深得科任教师的好奇，每一位科任教师对他尤为关注。每堂课，老师要多提问三愣几次。体育老师在体育课上让三愣比其他同学多跑一圈，对三楞说，“科任教师都说你比别的同学聪明，有潜力。” 三愣听了非常兴奋，在老师没讲新课之前开始预习新课，而且提前把学校发的教辅资料做完，特别在每堂课之前，他要做充分准备。
高中毕业后，三愣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在开户口时，他把自己的名字李三楞改为李志强。大学毕业后，考入美国斯坦福大学，在那里获得博士学位，后来回国，开了一家公司，不久上市，他非常忙，很少回家。但每次回家有县里的领导陪同。他从不知道自己那段出生的特殊经历，过去没有人告诉他，现在人们也不会告诉他，以后人们更不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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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王栋，商都县高级中学老师，在集宁师专读书时，开始写作。常有诗、小说、散文见于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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