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284 期 〓
文|苍狼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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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为逝去的亲人，为曾经的往事，为心灵不愿触碰的伤痛，为九泉之下的亡灵，为天国徜徉的先辈祖宗、亲戚而写，聊表思念和缅怀。苍天当哭，音容犹在……
疫情这块铅色的云，三天两头坠在天空，又加上东北稀见的台风。老天爷总是阴着个脸，时不时淋淋啦啦地下些缠绵的密咂咂的雨，像失落的孩子，迷了路，找不到大人，嘤嘤地哭泣。他们都哪去了，去了何处，居于何方？让迷途的羔羊迷失了家的方向。让一个人在泥泞的路上惊恐彷徨、孤独迷惘。往事如烟，思念如雨，让我一下子逆流而上，眼泪不禁一下子稀里哗啦，心头旧事，依稀如昨，渐渐又清晰如昨……
曾祖太爷，贾成武，张皋人氏，年轻时迁家集宁市老平地泉，以农耕为活，偶为当地乡绅拉驴放骡，生活着实辛苦。我三五岁记事起，他老人家靠城墙西头而居，正排土屋依次为:太爷、爷爷、我二爷爷，东为我大大家，南排为四爷爷，宗族依城墙而居。东头是几棵老杏树，冬下无常，攀高爬低的童年乐园，西墙底下是磨面的老磨坊，我们时常在那里玩捉迷藏，南面是四爷爷家的三四棵大果树。夏秋枝繁叶茂，果食累累，煞是馋人，我等小童常在无人时祸害。祖宗太爷，每天黑着个脸，人清瘦，八字小白胡，头戴棕色毡帽，大襟挽扣，脖子后边插杆老烟锅子，绑腿老布黑裤，脚蹬圆口千层布鞋，精神矍铄。整天东瞅西瞧，挥舞个大枳芨扫帚，把大院侍弄的一尘不染，旮旮旯旯都没半点儿星土。铁丝棍棍，镐头斧把，鞋头乱袜塞的城墙夹缝满满地。不时还骂骂咧咧地自言自语。活脱脱一个老顽固，民国老雇农的形象。闲下盘膝西厢房，闹锅旱烟，打着火链，吧哒吧哒不停地抽，满脸阶级斗争。全大院人都怕他老人家，谁都不顺他眼，就他天底下唯一地对。我这曾长孙除外，老人慈悲，赐名一"白突盆"时有糖蛋蛋哄顺，母亲农忙锄地时，我就留老祖宗家被照看。没个害的，帮他烟锅里头添碎烟叶子。天常日久，祖孙情深，可能我是马厩捡来的，或许是其它曾长孙原因。骨瘦如柴，能害，又赏一名"干骨精"，并偶儿给我一次千载难逢的微笑，骂骂咧咧地轻嗑我的"白突盆"。总之，老人把贾家大院侍弄的干净利落，老少和美，没甚因贫简而争斗。仙于毛主席同年，当属高寿。
曾祖母內蒙人叫太太，张转女，头罩黑巾，大襟小祆，小腿裹脚，面红嘴巧，不爱闲事，八面玲珑，遇事风淡云轻，静定的很。两只小脚匆忙岁月八九十年，典型民国家庭妇女，常不苟言笑，令人敬而远之。一次不小心跌了一跤，安然仙去，约享年九十寿终正寝。
祖父贾国珍，外号贾大秃，老平地泉出名的车倌兼六队生产队长。脸古膛红润，白胡白鬓 ，双眼有神，光头铮亮。身魁体壮，拳如斗大，膀阔熊腰！六七十年代，下大同给队里拉炭，赶皮车敢走"算帐沟"，敢下"夜壶梁"，陈车大马，凯旋而归。而且，有一次装好几千斤粮的大车，陷于泥沼，挥鞭策马，抗辕子助力，硬生生地泥沼地里拔出上路，真力大无穷也，因而声名远播。一提"贾大秃″，老平地泉，十里八乡，莫不挑大拇指称赞的。记得小时候，爷爷赶着牛车往场面拉柴积垛，我悄悄跟在后边，爬在绞锥上玩，不小心那木不浪滑脱，车又碰走到跌坑载窝，柴禾一下子塌了半垛，我怕挨打，拾起就跑，好几天也没敢去他的屋里，贼一样地躲家不出，惴惴不安。不过爷爷在七孙八国弟眼里，还是比较偏心眼地。每次队下完工路过家门，悄悄掏出二两粮票五分钱的馒头，喊着"白突盆″的名字，塞到我脏唏唏的小黑手里。我擦了鼻涕，满心欢喜，一个馒头饿的不知从哪儿咽啦。每想到这事，我心头有股暖流淌过，爷爷现在活着该多好，儿孙绕膝该多么幸福，可惜命苦。爷爷生性禀直，文化大革命期间，虽然是贫下中农，有时也让"退赔、干部下楼"整得气冲牛斗，却也无可奈何。冷一顿热一顿，有时饿了吃鸡食，日久积郁成疾，因肠梗阻住进集宁大医院，我和大大送的。在医院床头，爷爷赏了我一根八分钱筋软的油条吃。我从来没见过这好东西。七岁时趁妈妈做饭，我徒步过桥，往死人梁榆树湾而去，为的是再能跟爷爷吃根嘭香的油条！刚进小南门，碰上老爸骑车返回，回家当然一顿臭骂，饿的眼泪齐下，莜面顿顿干看不敢吃，挨罚。最后爷爷为逃医药住院费，可能十几块钱，跑回家中，营养跟不上，享年五十有五，不治而亡。贫穷饥饿寒冷而又温暖，可怜地度过了我的童年！
奶奶谢玉芬，生四男四女，守寡煎熬。幼时入堂伺候神甫，稍大点入财主家做女佣，提茶倒水，受尽斥骂，勤紧而胆小。十四五嫁我爷爷。在穷的丁单二响的大院中，上孝公婆，下侍老小。勤苦持家，苦菜顿顿，莜面块垒，干山药片片，糖菜饼饼皆能让家人吃饱为欢。在那吃饭点名的大家庭里，辛苦一上午的忙乱拾掇，最后看着笼屉一扫光，自己还没动碗筷的悽惶，她从没一句怨言。默默地收拾饭场，苦心积虑地谋算着下一顿再吃什么，贫穷让人无奈呀！奶奶的饭很香，因陋就简，就地取材，随便的牲口难以下咽的东西，奶奶变着花样弄成面做成窝烩成菜，让老小填饱肚肠。没日没夜地沾鞋邦纳鞋底缝裤裆，让老少光溜，出行干净。守寡数年将儿女娶聘，子息无数，儿孙满堂。逢年过节，侄男外女都来孝敬，礼品满屋，吃喝一柜顶。大家来日无妨，唠啦些家常。奶奶极善，人缘又好，逢年过节，携领媳妇儿们，推面压粉，蒸馍炸糕，洗涮猪头。那是最有烟火味道的日子，也是奶奶开怀大笑的日子，也是老少一大家子最最幸福的日子。每年拜年，问一声"奶奶过年好"，还能得到奶奶几个二分五分的钢崩崩，说实话拜年就是为了挣钱，挣钱便是开心快乐，其它亲不亲份不份，没想那么多！奶奶年约九十，笑而仙去，那菩萨般的心肠，观音模样的笑容，至今清晰铭记！老年痴呆症，但却认得叫出"宝宝"的名字，想起酸楚，愧疚。奶奶，堪为天下母亲妇女之勤紧楷模，择婚之样版。奶奶，愿天堂有您，永享福康！
二爷爷贾国瑞，红铜脸堂，秃顶白胡碴，胆小智谋，玩"棍棍牌″和扑克高手，嬉戏于媳妇侄儿间，聚众赢钱，气喘咳嗽。一说玩，啥病全无，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抗美援朝逃兵。种得一手好地，摇得一手好镂 ，锄耙耕犁，扬场洒扫，庄户人家一等一的高手。笑而嬉童，转世弥勒。一生平淡，平静而去。
三爷爷从未谋面，才华出众，年轻时精通洋文，曾随外国神父漂泊出海，险些"里通外国"(褒义)，后聪慧绝顶，呕心沥血做文化，英年早逝！可惜可恨，天不眷顾，否则今朝也是学界泰斗，封疆大吏。
四爷爷贾文化，也不落俗。十里八村，闻名远近的赤脚大夫"小华佗"，声名远达。救人危命，去人灾疾不下万数。一生授徒五人:张敬英、金莲、四有、贾鹏、高大军。弟子现已主医一方，救死扶伤，将四爷爷的医术发扬光大。四爷爷，长方脸，文静严酷，为人好酒，宾朋四海，可谓手眼通天。每重疾猛药，君臣佐治严谨，土方独步，医难杂症，手到擒拿，故有老平地泉中医高手之誉。家庭殷实，一有红白喜事，老少灾劫，全凭他老家一手定夺。十八为兵，东渡鸭绿江入朝，前线中弹，后方养伤成医，后复员分配人民公社从医至老。八十多岁，喉头有疾，仍心存高远，常惦着子子孙孙有所作为，光耀门庭。我与他挠背揉肩，少时常得其接济，今昔想起，有愧老人。学业名事无甚长进，常思音容笑貌，历历眼前，心乃隐隐作痛！唉，老人已走数年，恍如隔世。白鹤青雲，愿他老人家，伴仙就圣，福安天界！
四奶奶，冯秀花，俗名红姑娘。白晰高贵，眉宇盈笑，文化不高，却主意机抒。张三李四，人伦长短，里外张罗，成竹在胸。真可谓贾府王熙凤，玲珑八面，张驰有度。常周济甥女侄男，度穷去难，家宅平安。明辩事理，伸明大义。只可惜，腰驼疾痛，久治难愈，七七而仙。这位精明的老奶奶，持家有方，天不祐善，真是贾家的一大损失。每每想起，谆谆教诲，如在昨日，独沧然而泣下……
还有常年卧榻的姑奶奶，也得略书一笔:早年入嫁孔门，家室贫寒，生五男三女，终积劳成疾，气喘咳嗽，终年药罐相伴。姑奶奶有一手绝活，缝剪裁裳莫不得体，尤其是入冬逢年，族人大小衣扣，都得姑奶奶挽掏出秀。妙手缠绕，瞬间梅菊成型，煞是天工。可惜家贫无良药，疾苦伴一生，天年早陨。
顺首说说我的奶爸，大姑夫张培顺。一年级时，我还放学去大姑家吃奶，顺便能吃上大姑夫烧好的烧山药，皮黄微焦，绵沙冒气，真烧牙，馋死人。姑夫乃包头参军的坦克兵，军人帅气，英俊十分。六十年代，国家贫困，饿得不行，携家带口，返回农村。老姑夫，一生清贫，不贪不占，当时为东方红75拖拉机手，也不肯拿一滴油回家点灯。家法苛重，要求子女极其严格，为人处事有规有矩。每逢诸亲戚有事，聘儿娶妇，都忙里忙外，日本人讲，亲戚的"大大地，功臣"唯他莫孰！终年七八十岁，安度天年，吉祥而去！
还有精明算塌天的二姑夫高祥，干净利落，心思缜密 ，人缘极善，面带微笑，温柔有余，刚强不足。玩牌不动声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论多高牌友，尽数掏银，纳入 囊中。为人热忱，便宜不占。谨慎持家，子强家和，二姑良善勤紧，也算家和万事兴。可惜，化肥基因，荼毒众生，喉咽淋巴，食药无数，难遏癌变，终华佗无奈，有福难享，魂归天地，人生尘埃！
最后数念一下老父亲，平地泉老贾雄。弟兄排行老大，俗名小格儿。身高膀阔，力大惊人。平地泉公社机械厂木匠、白铁工、铁匠、拖拉机司机，修锁配钥匙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能说会道，讲理讲情，每遇不平之事，该出手时就出手，为人仗义，远近闻名。八十年代的万元户，一生好酒喜朋，周济亲戚。可谓后来贾家的名付其实的大岗，遇事担当，稳中不乱。性禀刚烈，遇难热肠。因喜肥酒大肉，性不藏邪，吃食不均，患高血压、胃癌，不到六七十岁，溘然长逝！大梁已没，诸亲痛哉！
险些失漏了才高八斗的老辈子，中共党员，一大队支书，引领社员走向富路的贾勇。为村民呕心呖血，事必躬亲，想法设法，搞活经济。持一颗共产党执政为民的良心，起早贪黑，殚精竭虑，上下周全，为民请命，为民谋福。可憎天不祐能，天不寿善，终因长年劳累，积劳成疾，不幸与世长辞。万雷击顶，苍天无眼！愿一生辛劳的十品芝麻官，累了歇歇，早脱苦厄，早度轮回！
说起先人，想起我任劳任怨，贫富不弃的心爱女人韩淑梅。京都断魂，香山遗梦。那场分离的雨，那片儿至今漂零的枫叶，不知她孤独地漂泊在那里。鬼节想起，不禁未雨泪先流，大声疾呼，天啊，你去了哪里？
云散雨去，旧事如烟！逝去的亲人们，希望你们天庭相伴，子息相存，恩祐您的子孙们高升旺长，子息不再贫穷！希望你们赐福你的子民们，家宅安乐，福寿康宁！
最后，愿天上的先人，独行的婆姨，永远活在后辈儿孙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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