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令人感动的“不言之教”

我只是跟大家寒暄了几句，便不再言语。会议室里慢慢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感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俗套了，但感觉确乎如此）。又有两三位年轻老师走了进来，在会议室外他们是说笑着的，但一进来，便蓦地缄默了，脚步声也很快平息了。

一会儿，一阵低低的声音发了出来，嗯，是不知觉地把默读变成了轻声读，不过一会儿，那声音又消失了。

一会儿，又是一串串低低的声音，这次像是在交谈，仿佛在请教什么，但很快也就息灭了。

两次声音，都刻意地压低了音量，这种自觉并不是我们平时大声要求所能做到的。

而我呢，虽然被那两次声音震动了耳朵和心灵，但并没有被完全“震醒”，我一直在陶醉于《庄子》所讲的故事里。

这第一个故事很多人都听说过，讲木匠师傅带着徒弟寻找木材，徒弟被一棵非常大的树吸引住了，这棵大树被很多老百姓用香火供奉着。但木匠师傅看也不看，徒弟们都很奇怪。那师傅解释道：“这样的树能长这么大，定是无用之树，只能被供奉而已。此乃散木也！”没想到，这“散木”晚上化作了一位白胡子老翁，托梦给木匠师傅说：“是啊，我正是无用，才成就了现在的壮大啊！此乃无用之用也。”

第二个故事估计听过的人很少。也是讲一棵大树，也很大，虽然没有人供奉，但很多人却在它的下面乘凉、玩耍。庄子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这棵大树也是一种“无用之用。”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两个故事前面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要做卫灵公太子老师的人请教孔子，因为这个太子很暴戾，喜怒无常。这位师傅很焦虑：不好好教吧，则以后国家会遭殃；好好教吧，自己的人头难保。孔子说得好：“你呀这样做，他清醒时，你也清醒，但不要清醒过了他；他糊涂时你也糊涂，但不要糊涂过了他；他玩耍时你也玩耍，但不要玩得比他还要上瘾。如此，即可了。”那位师傅很困惑：“那我还有什么用呢？”庄子的意思也是一种“无用之用”！

这个时候，我读到了第三个故事，讲的是孔子的弟子告诉孔子鲁国还有一位没有双腿的圣人，据说他很厉害，弟子跟孔子的数量差不多，但奇怪的是，这位圣人从来不说话，但请教的人跟他接近之后，便突然产生了某种恍然大悟之感。孔子也很感慨，并表示也想拜他为师，孔子说：这就是所谓的“不言之教”啊！

不知不觉铃声响了，三十分钟过去了，大家纷纷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倏忽之间。这个时候，那个发出声音的青年女教师说：“我强烈建议大家读读我这本书。”我一看，书名叫作《苦，是一种人生》。那位读《第56号教室的奇迹》的青年教师也感慨：“天哪，我居然读了31页书啊！”我看看，每个人青年老师的脸上，都显出了满足的样子。

我笑着对大家说：“谁说读书无用呢？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无用之用’吗？而这种‘无用之用’难道不是一种‘不言之教’吗？”这个时候，“会长”一声招呼：“大家快吃香蕉和樱桃啊！”

“闲读会”第一次活动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但那感动在我的心头，却是实实在在的。

作者简介：陈林，江苏省宝应县城南小学校长，扬州市特级教师。长期致力于教育现象研究，曾获得“七彩语文杯”苏教版教材全国课堂教学大赛特等奖，主持省级课题，多篇论文在中文核心期刊发表，并被人大复印资料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