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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在焦虑中的教育

前些日子,在课堂上和学生们聊起了科举。

科举,被今人妖魔化了 ,其实它是中国古代的一项伟大发明,它使得中国的文化精华得到传承,形式上给几乎每一个人提供了可以进入仕途的均等机会。

但科举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也很大,主要表现在考试内容陷入僵化,只重视文章的形式,反而不重考生的实际学识。 

今天的高考制度和科举考试非常相像,两者都是竞争性的选拔考试,而且都是由国家、政府来举办,具有稳定性和权威性。且弊端也一样,两者都只看一次的考试成绩,不看平时的表现;两者都加重了学子的学习负担,扼杀了他们孩提时代娱乐的天性。

教育,在今天的时代里,在诸多的压力下,被浸泡在了焦虑中。

这是时代通病,当今是一个日新月异、瞬息万变的时代,也是一个浮躁的时代,浮躁的标志之一,就是人人焦虑。

人的焦虑不是凭空而来,有滋生它的土壤。试想,辛辛苦苦几十年赚的工资还不够一年房价的上涨,怎能不焦虑?孩子小小的一次感冒,就要用去一月的工资,怎能不焦虑?去菜场买菜,粉丝是明胶,娃娃菜泡防腐剂,豆芽加化肥,鱼肉加激素,红枣泡糖精加色素,香蕉熏硫磺,食品安全且不说,连呼吸都成问题,空气里加了pm2.5,这让人怎能不焦虑?

当然,人们另一个最大的焦虑,是教育。只要有孩子,从幼儿园入托始,焦虑就要与你如影随形。怎么才能进的了好的幼儿园,入园之后,怎么给老师送礼?再然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样的忧虑一直重复着,一直延续着,即使大学毕了业,可能再为读研焦虑,读研后又发现根本找不到一个好工作,忧虑仍在继续……

1906年废除了科举,中国有了新式的教育,中国的教育仿佛见到了曙光,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为了受教育,家长和孩子所受到的磨难却是空前的。

民国时,没有全国统一的高考,想读大学,直接去你想要就读的大学报名就行了。只要家里能交的起学费,孩子能考上,上学就是了,那么自自然然。没钱的孩子,也有选择,可以读免费的师范。

新中国一建立,什么都跟着苏联老大哥走,教育也如此,只要出身没问题,只要愿意读书,上学就没问题,那时也不存在择校这回事。

今天,和几十年前比,教育资源已经今非昔比,无论城乡,从幼儿园到大学,不是资源不足,反倒是有些过剩。但是,家长们的奔走竞争,却愈演愈烈,好似没头苍蝇,东突西撞,神经陷入焦虑之中。

“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口号特成功,也特害人,极大频率地撩拨了家长们的心弦。竞争,从幼儿园便开始,直至大学,已经演变成一场战争,几乎所有家长都无一幸免,冲去了焦虑弥漫的战场。

在各级学校中,师资的差异,教学条件的优劣,是确实存在的。但是,这都并不是一个人发展的必要条件。我出生在70年代的农村,别说没幼儿园上,就连小学和中学条件也是特别的糟糕,小学时,一个教室里两个年级,一个年级上课,另一个年级就歇着,画画写字随便,只要不吵不闹就行。中学时,语文老师兼教英语,照着英语课本磁带现学现卖。就算如此,读了大学之后,感觉和城市里的同学有没啥落后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学习是自己的事,老师充其量只是个引路人,至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知识都是自己获得的。只要喜欢读书,善于思考,具有自学能力,有动手能力,能吃苦,活得都不会差,最起码活得通透,活得充实。

进城工作之后,也见识过一些地方最好的各级学校的教师,感觉他们也没有点石成金的能力。所谓名牌学校的名牌招数,说白了,无非就是多布置作业,多练习,学生在题海里抬不起头来,埋头做,校内做,回家做,周末辅导机构做,没有休息,没有节假日。这样训练出来的学生,也无非就是会考试的机器而已。常和学生说,平时有时间要多阅读,孩子们听了都很无奈,我也无奈,其实我也知道,学生们的觉都不够睡了,还哪里有时间悠哉悠哉地去阅读大人们眼中的闲书?

我们都只能无奈着,焦虑着,因为考试的压力,已经从高中,弥散到了幼儿园。人们之所以幼儿园择园,小学择校,初中择校,考高中甚于高考,都是一个高考指挥棒给折腾的。于是,学校有了压力,因为要升学率;老师有了压力,因为教学要出成绩;家长有了压力,因为孩子要上好学校。于是大家各怀各自的目的,把所有的压力,累积着,重叠着,压到了每一个学生的头上。因为他们是高考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士兵,他们也属于权力的最底层。

其实,中小学的教育,仅需给一个基本的尺度就可以了,不必要那么高难度,更不必那么高强度,试问,学过的东西除了语文之外,有啥可以在生活中用得上的?至于天才,根本不是、也不可能是学校里能教出来的。

至于幼儿园,孩子们的任务就是学会玩,初步学会交流。把本该小学学的东西挪到幼儿园,根本就是违背教育规律的事。而今天,有些教育机构,做得更惨无人道,竟然让小学生学起了六八级英语,学起了微积分,美其名曰拔高,其实就在害人。


而在象牙塔内,就算是在教师队伍里,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问题,这也和社会风气有关。在医院,做个手术,一定要塞个红包给医生,病人家属心里才踏实,这是个病态。然而,时间久了,病态就成了常态,病人家属不塞红包,医生反而不习惯了。而在教育方面,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特别的照顾,接受特别的教育,而学校也有意营造这样的气氛,结果,不仅孩子本该接受的正常教育没有了,人们所期待的特别,也不过是一厢情愿,更多的成为教师接受保护费的借口。

作为一个有灵魂工程师美称的老师,无论在什么时代里,都要时刻提醒自己责任重大,因为面对的是身心正在成长阶段的孩子。稍不留神,便可能会犯下伤人一生的罪恶。有这么一个故事,很著名。说的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死后进了第十八层地狱,他听到下面的一层有人喊救命,一问,才知道是老师。杀人犯不解,问判官:“为什么老师要下第十九层地狱啊?”判官回答:“你伤害的只是人的身体,而他伤害的则是人的灵魂!”

其实,做人有道,职业也有道。做老师的,最重要的,就是有爱心,有包容心,有责任心。只需有了这三个条件,相信每个老师都可以做得很好,相信大多数孩子,都会有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沐浴在教育的春风化雨的魅力中。

曾经常想,为什么今天的孩子很少有感恩之心呢?近些年,渐渐释然了,这不全怪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冰冷的心都会在滴滴恩情下慢慢融化。而如今的孩子们很少有父母温馨相陪的时刻,很少得到老师待如赤子的温情,他们得到更多的是充满焦虑的催促斥责,而不是充满理解可以静下来倾听的关爱,即使有时有那么一点点,奔跑的孩子也无暇去感受。因为各类的大考小考便是一辆辆战车,孩子们是一匹匹疲于奔命的马,家长和老师则是一边加草料一边挥鞭子的人。

中国的教育,真的必须要降温了。期待着有识权威的呼吁,期待着政府教育部门的关注。

而我们的家长们,一定要把心态放平,也要明白,让孩子接受教育,本身并不是一场战争,而只是在培育幼苗,培养孩子的实践能力,培养孩子的自学能力,培养孩子良好的心态……如果我们太紧张了,一颗焦虑而紧张的心便容易失去冷静和温情,不经意间,便戕害了孩子细腻透明五彩却又易碎的心灵。

有时,闭上眼,我总会浮现出这么一幅图画,很唯美,一双白皙修长美丽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棵嫩绿的幼苗。我相信,这双手的主人,目光中一定没有焦虑,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爱意的——沉着与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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