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1541期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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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城中村的一条街巷里，两旁两尺见宽的墙根处，是邻居们栽种的各色鲜艳的花，各种青葱的菜。攀绳而爬的丝瓜藤上吊挂着青色的瓜，跨巷道搭起的葡萄架上开着紫色的花。环境幽静安详，是心仪居住之地。
我搬到这条街巷时，看到邻居门前刚栽了一棵小树苗。绿绿的叶子，柔弱的枝干，在墙根前的阳光下幸福地生长。有风吹来，它就风姿卓越地快乐起舞；有雨飘来，它就拍着手掌沙沙地歌唱。冬天里，它挺直着褐色的躯干面壁着蓝天白云。而当春的气息扑面时，它的枝条上先是生出了融融的嫩芽，接着便日甚一日的活跃起来，蓬勃成一把绿伞的模样。
我认识它时，它还不及我高。渐渐高出我一尺有余，渐渐枝叶便拂至一楼阳台。待我开始关注它时，已挺拔至二楼屋檐。十年有余，碗口粗细的树苗，就像一个初成的后生，有些羞涩的偎墙而长。二十年过去了，它依然笔直挺拔，葱茏的树冠已高过楼顶，展示着青葱年华的风景。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棵讨人喜欢的小白杨。所以读书累了，我就静静地看它；写作烦了，我就默默和它絮语。有时文思枯竭，我就静静地站在树下，捕捉一闪而过的灵感。
其实，绿树下面墙根处，是宽一步有余，长足有五米的苗圃。勤快的邻居扎起了篱笆，种植了艾草和荆芥，后来又移植了青竹。这些草木青竹，借阳光沐浴，得雨水滋润，便郁郁葱葱的养人眼目。我有时会摘下一片两片荆芥，贴在太阳穴上，顷刻便有凉丝丝感觉的渗透。我有时会掐一片两片竹叶尖，泡在茶杯里，茶水便会飘出清新的气息。我有时还会折下一枝两枝的艾草，插在写字台上的花瓶里，书房里便有了淡淡的清香。有时无意中抬头看天，便看见我日日看见却没有在意的绿树，正安详地俯瞰着根部的艾草、荆芥和青竹，亲昵地守望着这些一年一度春风吹又生的新朋友，坦然地为这些伙伴遮风挡雨。
我喜欢这棵绿树。
绿树成了我生存环境中不可或缺的风景。
但这道风景，在一个深秋的下午，颠覆了我习性俗成的惯常认知。
那天，我正坐在二楼屋顶平台上极目远眺。看远方拔地而起的高楼，看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看路旁飘零着叶子的树木。不经意间募然回首时，我突然在瞬间感到了惊心动魄的震撼。
我看到一幅悬浮在天地之间流光溢彩的大画。
此刻夕阳正在西下，霞光的余晖折射在邻居的山墙上，就像天上骤然播洒而下的一帘金水，又似地上喷薄升腾而起的一幕黄光。金水碧澈纯净，黄光融融添香。金黄熠熠生辉，灿然犹如仙景。大美大气，大气大美，令人心旌摇曳。那棵已被深秋染成金色的绿树，沐浴在金色的辉光中，犹如披铠挂甲的将军一样威武挺拔，又似金碧盛妆的新娘一般贵气安祥。那满树的叶子一尘不染，金光闪亮，像皇宫里一枚枚精致的金珠，又像圣殿悬挂的一个个精美的金铃，还像瑶池邮寄的一张张精巧的金笺。叶叶簇拥，枝枝辉映，美轮美奂，绿树便辉煌生动的宛若画面……
怀着美好的心境，我快步走下楼去，在树下捡一片一片的落叶，顿时诧异的目瞪口呆。这些叶子并不是白杨树叶椭圆的形状，而是玲珑如小扇面的模样。水波形的边缘花纹，彰显着自然的装饰美；托举着叶片的细柄，凸现着优雅的诗意美；叶面叶背细密的纹路，就像精心折皱的图案，张扬着内涵丰富的艺术美。我在百度搜索了图片，“银杏叶”的字眼跳进了眼帘。
原来这是一棵银杏树。
再细读百度的文字，知道银杏树有雌雄之分。雌树茎干矮壮，树冠圆形。枝条向四方开张，且显凌乱；而雄树枝干挺直，长势雄壮，且枝条多靠近主干而生。邻院门前的银杏树，枝条峥嵘向上，必是精干的后生无疑。
此后多日，我站在银杏树下，默默地谴责着自己：从事写作多年，自以为用眼睛捕捉着社会的瞬息变化，自以为用心灵感受着生活的快速节奏，自以为嗅角敏捷地不放过稍瞬即逝的创作灵感，但却忽略了观察生活的功课必修，忽略了身边美景的细微关注，忽略了生活如镜的深层思考。
再看银杏树，目光里便多了欣赏的成分。但随意自得生长的银杏树，却并不在意人们欣赏或不欣赏的目光，依然在春风里摇曳出一身的翠绿，在秋风里变幻出满身的金黄，在寒风里飘落为一地的风景。
年年逢深秋，银杏亮金妆。但我却没有机缘再看过那天地恩赐的神来之笔，心里便分外珍惜夕阳霞光中银杏的美妙图景……
作者简介
赵秀琴，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编剧。曾任安阳市艺术研究所所长。在报刊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创作戏剧作品100多部，有30多篇作品、40多部戏剧，获得国家级和省级文学、戏剧赛事奖项；著有小说、散文、剧作集《送你一片红枫叶》、《女人的故事》、《心中有块蓝湖泊》、《两棵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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