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面对大海，都会感受到一种壮阔与雄浑。黝黑的礁石，汹涌的巨浪，飞翔的鸥鸟，以及闪烁的光景，构成了冬日里迷人的海边胜景，无论远望还是近观，我的心潮都在不停地起伏，进而充满熟悉的急切和感动。
大海是自由而奔放的，它总在不知疲倦地流淌，日夜唱着无尽的弦歌。在一次次不由自主地聆听中，或壮烈、或深沉、或简约、或委婉，令人思绪万千，风情万种，由外而内汇聚成深切的轰鸣与心灵的交响。置身于层澜相叠水天相连浩瀚无际的世界，霎时会感到人类的渺小，仿佛几十年的光阴太过匆匆，仿佛所有喜怒哀乐都已凝成飞逝的浪花、斑驳的渍痕。踌躇岸边，轻轻捧起一把沙粒，任细小与沉默从指缝间滑落，消隐，同时相伴的还有中年心智，和曾经的少年情怀。在往复中追忆，在比较中迷茫，我会问，我是谁，我的目光能穿透面前这片深邃吗？
大海是慷慨而无私的，它不会怠慢每一位迟归的游子，也不会吝啬那被岁月消磨的热情。年复一年，它接纳着大江大河湖泊小溪，它吞吐着雷鸣闪电霜雪甘霖，然而，是什么力量驱使它不停地行进，没有出发，没有目的，没有故乡，只在颠沛的时光里起伏流浪？也许永远无人知道答案，也许答案本身并不重要。在远方的游子心中，大海是可以心情描绘的家乡，是可以随心随意畅所欲言的地方。大海的臂膀总是那么坚实，胸怀总是那么广大，它不可能带走我所有的思绪，但却时常在我的梦里，延展出跌宕的水纹和重叠的光彩。
海之爱，亦是人之殇；海之智，亦是人之魂。有如每一次潮涨潮落的瞬间，多少跳动的心会被巨大无形的力量倏尔托起，倏尔放下。有如每一次智海踏浪，都会留下“向死而生”的启迪，彰显神圣的敬畏。历数人与自然的发展嬗变过程，除了悬浮的黑暗、尴尬的喜悦、模糊的界限，还有人类文明触角在时光缝隙中精心雕琢的许多闪亮印记；这印记，可以是知识，是文化，是真理，是站在人类智慧顶峰的伫望，是水与火、灵与肉、心与心孕育的图腾。古往今来，多少伟人贤人圣人来会于此，面对海天的壮阔，面对宇宙的浩茫，发出一声强似一声的渴望和慨叹，交替演绎出生命之海的强势。当然，其中也有遗憾，比如从没见过海的孔子，就无法留下“子在海上曰”之类的警语，先哲的目光里，一定少了些神采灵动，少了些天雨流芳……
于是想起普希金的《致大海》：
“再见吧，
自由的元素！
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
滚动着蔚蓝色的波涛，
和闪耀着庄严的美色。”
重温这些少年时代最喜欢背诵的诗句，猛然发现，自己的生命之树依旧蓬勃，无法凋零。流淌的记忆里，有豪迈的誓言，有温暖的体验，有沉醉的向往，也有独自面对大海时的困顿。也许人生就是一次海上旅行，靠了大海的激励和保护，谦卑的风帆才能够有勇气启航，并朝着已经望见一轮红日的远方持续跋涉，那怕风雨兼程。
作者简介
卢冷夫，籍贯江西，现居北京。原总参某部退休干部，大校军衔。现为解放军红叶诗社副社长、《红叶》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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