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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来后，田野里的麦苗在春风吹拂下，春雨滋润下，像是吃饱喝足的孩子，手拉着手，肩飙着肩卯足了劲茁壮了起来，已有天天向上的势头。
这个季节，麦苗的颜色是天地间的主色调，那一垄垄翠绿的色彩，崭新的姿态，宛如大地的诗行，给人带来无限的希望和激情。
庄稼人便是这诗行的作者，他们用自己朴实的双手，勤劳的智慧在用心谱写，用情制作。
庄稼人对麦苗是多几份厚爱的，因为麦子是农家上等粮食，是一天三餐的精细主食。所以在头年的秋后，庄稼人便精心把种子埋在松软肥沃的土壤里，在初冬的季节里，麦子拱出了地皮，将绿色献给即将跨入萧条的严冬。在朔风呼叫，冰雪漫天飞舞的时候，它们顶得住风的怒狂和霜的凛冽，把自己翠绿的身姿铺排在田野，这颜色让庄稼人在冬季里心头燃起一团希望。春天里，春风和春雨也像庄稼人一样眷顾着麦苗，将它们的温暖、柔情毫不吝啬地倾洒在那一垄垄的麦田里，喂养着麦根下面的土壤。
麦苗最懂得感恩，就像吸吮母亲乳汁长大的孩子，回报母亲的抚养之恩一样，把庄稼人对它的厚爱和春风春雨的滋润，化作拔高长壮的动力。几天不见，麦梢头又拔出来了新的芽尖，这芽尖鲜嫩，好像是刚脱掉衣胞的婴儿，轻轻触动便能流出汁水，如果逆光观看都能透过春日的光芒。它们的个头，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往上扯拽着一样，一天一个高度，昨天只要半拃来高，今天就又蹿出了一大截子，真是“清闲长人才”，想必麦苗在这个季节，在这个环境里是没有什么忧愁，没有什么顾虑的。
春季灌溉是庄稼人对麦苗呵护的重要环节，也是这诗行的浓彩之笔。这场水可以为这田野的麦苗增加秀色、灵性，增添韵味。
我的家乡位于太行山东麓，土薄石厚，水是最稀罕的。后来建了水库，修了跃进渠，再往后打了深机井。水的问题得到大的改善。特别是跃进渠的修通，让人们对水的千年期盼变为现实。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我在老家乡政府工作时，那年春天，跃进渠放水春灌。一槽渠水碧波荡漾，翻滚着浪花，一路欢歌来到家乡。水的到来像是下达了一道命令，全乡劳力齐出动，上渠护水，进田春灌。乡干部也不怠慢，由乡长带队进村入户帮助春灌。当时乡里规定，渠水优先往下游放，先让下游的几个村浇，乡干部住到上游村看管不让放水。我和小龙住在了粮山村，我俩天天踏着春光，沿着弯曲的渠线像是巡逻兵一样，防止村里放水。支书，村主任特别是老百姓，眼看着清凌凌的渠水不能浇麦，心里像是长了草一样，慌得不行。那天夜里，支书对我俩说：“这几天你俩怪辛苦的，晚上不用上渠了，就让俺们村浇一晚上吧，眼瞧着大渠里的水浪尖浪尖地从眼皮子底下流过，不让老百姓浇地，他们不翻了天才怪哩。往明俺们把所有的闸门都关掉，保险不让你们挨批评。”我们俩年轻人也没了注意，只好按支书的意见办。谁知乡长这个勤快人，天不亮就来到了这个村，看到遍地都是浇地灌溉的，大发雷霆，用他那打雷似的嗓门，把支书主任叫来狠狠地吵了一顿。我俩听说后赶忙穿上衣服，躲在了一个小土岸下面不敢露头。只听乡长说：“这俩个小青年干啥去了，为啥没有看好这几个闸门？回头再和他俩算账！”乡长批评的话好天都在耳边回旋，吓得我俩一直不敢见他。谁知几天过后，在机关碰到了乡长，他很是亲和地对我俩哈哈一笑，用手指着我俩说：“你们两个小青年啊。”后来听乡长私下说：“不论上游还是下游都是自家弟兄，东地西地都是咱自己地，肥水流到谁家田只要能结出果实就不错。”这话真朴实，就像诗人，诗行写在哪里都会有诗韵的芳香。
春灌结束后，就是中耕环节。中耕既可以松土保墒，还可以除去杂草，还能增加麦苗的自身内力。庄稼人对农事的安排真像是中医把脉开方一样准确，这就是智慧。等麦田里土壤不干不湿时，中耕的最好时机到来了。于是庄稼人扛上锄头，真像诗人一样，以锄为笔，在碧绿的麦垄里“挥毫落纸如云烟”。麦垄之中，男女劳力有规律地挥舞着银锄。只见他们双手紧握长长的锄把，锄板贴着地皮，先是往前一推，紧接着用力将锄头伸入到土壤里，再用力把锄板往后一拽，麦垄中土就变得暄腾腾的，然后在用锄板在暄土上面来回推抿几下，这样土中的小土坷垃就被全部打碎，土壤即暄又踏实。庄稼人对这一套动作做的简洁，流畅，优美，真像一位诗人，起承转合一口气便将一首诗顺利完成。
远远望去，翠绿的麦田，像是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铺到天边，春风吹来，那麦苗随风摆动，像是浅浅的绿浪在轻轻荡漾。劳作的庄稼人，身穿五颜六色彩衣，在这张地毯上，挥舞着银锄，他们动作规范，他们谈笑风生，他们在银锄的一起一落中看到了希望，心存着收获。那劳作的身影，就是诗行的诗眼吧，是这首诗中最雅致的词语吧。
田野里的麦苗在不断地成长，春风吹来，可以闻到庄稼人刚刚锄刨过的泥土的味道，还有那麦苗鲜嫩的特有芳香更加浓烈。想必再有几个月的光景，麦苗在岁月的催促下，会在太阳的光芒里奔跑起来，它们经过拔节、扬花、灌浆等台阶的攀登，会将这诗行谱写得丰满、厚重、醇香、成熟。庄稼人会被这诗行的芳香熏染得如醉如痴。
作者简介
桑明庆，河南省安阳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安阳市作协副主席，安阳县作协主席。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农民日报》《河南日报》《团结报》《安阳日报》等主流媒体。散文《春耕》《冬藏静无声》分别入选2018年、2019年《河南省文学作品选散文卷》。散文《街头补锅匠》荣获全国“讲好黄河故事”征文三等奖，出版有诗文集《太行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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