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是苏轼的诗《和子由渑池怀旧》,从题目就可以知道,苏轼在怀旧。
苏轼和苏辙曾在渑池的一个寺院住过,寺院的老和尚热情招待过他们,请他们在墙壁上题诗留念。
多年后想起这件事,苏轼不由感叹人生漂泊不定,在一地,有一事,不过就像飞鸿踏雪一般,偶然留下一点爪印,最终也是了无痕迹。
命运无常,谁也捉摸不定。
年纪越大就越容易想起从前,从前种种,如浮光掠影,又如雪泥鸿爪。过去一切都已经无从改变,我们能做的唯有不去忘记。
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儿,在何方,又变成了什么样?是否跟我一样沧桑变化,偶尔想起彼此?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入冬。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仔细想一想,这样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个,但现在这个时代其实也不难重相逢,只是不愿意罢了。毕竟世上没有旧梦可以重温,见不如不见。
还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记忆,比雪泥鸿爪还淡,印象已经模糊了,还有更多已经跑出了记忆之门的外面,记不得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过去的场景还能浮现,但记忆毕竟只是记忆,记忆所依托的是当时的情感,多年后再看,事情还记着,但当时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再回到从前,是否有不一样的结果?这也不难说,肯定还是一样,就像《后来》里说唱,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因为你无法带着后来的记忆和感受回到过去那个时间点,譬如一个油腻大叔回到几十年前,照样还是油腻的他,而不是曾经青涩清纯的少年。
所以人生不能回头,也许是好事。
看到“老方说”关于这个问题的说法,很认同:
假设从前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了,假设一个人只有当天的记忆,所有的昨天都彻底消失,永远是“今天”,那会怎么样?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如泰戈尔所说,没有记忆就没有回忆,没有回忆就没有负重,人的灵魂就轻盈通透了。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人也就没有成长,所有的错误、经验、方法和知识等精神财富统统化为乌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也许记忆是财富也是包袱,至于如何挖掘财富、放下包袱,这就考验着每一个人。
不过我想补充的是,遗忘也未尝不是好事,不然的话人的脑袋就塞满了太多东西,对大脑的运转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当然,选择性遗忘对人是保护,同时也难免会甩掉一些宝贵的东西,这也无法可想。
“往事”是由什么构成的呢?是记忆,还是情感?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我认为既有记忆,也有情感,两者糅合在一起就是往事如烟。
人从生到死,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不知有多少画面和声音经过,如果我们可以把所有的信息都百分百储存在脑海中,那人生就像是一场完美的电影,充满了细节。
可惜我们不能。按照人的心智特点和生理结构,注定大多数细节都会被忽略,大多数记忆会被“删除”,最终能够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唯有最痛苦和最快乐的记忆和感受。
而这些记忆和感受就构成了独特的“我”,物质不灭,质量守恒,但精神烙印是独特的、唯一的,当人的身体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湮灭在世间的时候,精神也会散于天地,尘归尘,土归土。也许还有“重来”,但那一定不是那个“我”了
所以我们来这个世界一趟,不是无缘无故,人生的意义在于过去,在于记忆,但更在于当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生的修行就在于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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