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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山居赋》浅读之二十七
原文:

缗纶不投,罝罗不披。磻弋靡用,蹄筌谁施。鉴虎狼之有仁,伤遂欲之无崖。顾弱龄而涉道,悟好生之宜。率所由以及物,谅不远之在斯。抚鸥攸(鱼攸)而悦豫,杜机心于林池。八种皆是鱼猎之具。自少不杀,至乎白首,故在山中,而此欢永废。庄周云,虎狼仁兽,岂不父子相亲。世云虎狼暴虐者,政以其如禽兽,而人物不自悟其毒害,而言虎狼可疾之甚,苟其遂欲,岂复崖限。自弱龄奉法,故得免杀生之事。苟此悟万物好生之理。云:“不远复,无只悔。”庶乘此得以入道。庄周云,海人有机心,鸥鸟舞而不下。今无害彼之心,各说豫于林池也。】


碎玉浅注:

缗纶钓鱼用的丝线投,投放。罝罗,泛指捕捉鸟兽的网。披,打开、散开。磻,古代射鸟用的拴在丝绳上的石箭镞。弋,用带着绳子的箭射鸟靡,费、奢侈。蹄,捕兽类的工具,可夹住其腿脚。筌,捕鱼器具,竹制,有逆向钩打开,散开刺,亦为钓鱼用具的统称。鉴,鉴于,借鉴,可以作为警戒或引为教训的事。遂欲,满足欲望。顾,照顾。涉道,在路上行走。咸宜,都适合的意思。谅,宽恕;信;推想;固执,坚持成见。鸥,善飞,能游水,常随潮而翔。攸(攸),同鲦;白鲦。悦豫,亦作悦悆;喜悦愉快。机心,机巧的心思。林池,森林、池沼。疾,恨。苟,姑且,暂且。遂欲,满足欲望。崖限,状如门限的山崖。易,易经。复,就是回来。庶,众多;平民百姓。说,悦。豫,同“预”,安闲,舒适。林池,山林河池。


碎玉意译:

此地既不投放钓鱼用的丝线,也不张罗捕鸟的装置罗网。既不使用石箭镞,也不使用带绳的弓箭,既不施放能夹住兽蹄的工具,也不施放带有倒钩的捕鱼器。鉴于虎狼也具有仁慈的一面,而伤害这些生灵用来满足自己欲望,如果这样下去将无穷无尽的。看看那在路上蹒珊学走步的可爱小动物吧,皆时大家都能感悟到珍惜生命的道理才相适宜。只要人人率先以此原因来对待生物,谅必在不远的将来大家一定都会是这样。能安抚海鸥和白攸(攸,即白鲦)之时,心中会倍感喜悦。要杜绝一切不良心机,让它们幸福地生活在山林或河池之中。(谢灵运自注):以上八种器物都是用来捕鱼狩猎的工具。如果鱼、鸟、兽小不被杀害而生存下来,那么它们都可以活到老。所以在这一片山林中,这种以捕鱼狩猎为乐,已永远地被废除。庄子说,虎狼也是仁慈之兽,岂不见它们父子是那么地相亲相爱。世上所说的如狼似虎而残暴酷虐之人,正好如同禽兽。然而这些人物是不可能自我醒悟自己的毒害,却把虎狼说得如何如何可恨至极。姑且让他满足一时欲望吧,就是不知道到什么期限。假如一个人自少年儿童时代就能奉公守法,那么可以避免杀生之事。姑且领悟一番万物皆具有喜欢生存的道理吧。《易经》说:“不要越走越远,否则只知后悔。”大家可以乘此机会得道成仙。庄子说,出海之人都有不良心机,所以鸥鸟高高飞舞而不肯落脚。如今在这里再也没有伤害它们之心,那么它们可以快乐地生活在此山林河池了。


碎玉引玉

始宁墅或许可以称世上最早的野生动物保护地了。即便是皇家的上林苑,也是以给皇家捕鱼狩猎取乐而建。猎的满足感是人类与生具备的,因为原始人类以猎为生存的必要条件。几万年的渔猎农耕生活,已经让人类形成从猎中获得的本能。爱护动物,爱护生命,则进一步提升满足感,是战胜和超越满足感,是一种延迟的满足感。作者不允许在这里使用任何渔猎工具,让这种原始的欢娱与满足感“此欢永废,从而保护这些生灵安度天年。“苟其遂欲”这就是提升满足感

谢灵运庄子所说,就是虎和狼也都是象麒麟一样的仁兽,岂不见它们大都如同父子一样相互亲爱。再凶恶的动物也有舔犊回眸之情。世上那些如虎似狼的那些恶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醒悟到大爰才是最大的满足感。

杜机心于林池”,方能“各说豫于林池也”。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谢灵运追求的生活,希望“今无害彼之心”,但残酷的现实“人有机心”重重,“舞而不下”实难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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