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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安让:韩老蛋的牛缘|短篇小说

原创声明:作者授权原创首发文学天空,侵权必究。

小说天地:

牛自古以来就是庄稼汉的好伙计,几千年来,农耕生活中,牛为人类社会做出了它应有的贡献,故事的主人公韩老蛋,就是陕西关中秦岭北麓山区一位和牛有着太多太深的缘分。

一、买 牛

家住秦岭北麓半山区的韩老蛋,在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后,为了在山坡上开荒种地,就心里一直盘算着能买一头牛回来。

其实,要买牛的念头已经很久了。就是因为手中缺钱买不起,也想贷款买牛。可是,银行因为他没有抵押,贷款就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后来又萌发向本村的张、王、李、赵来借款买牛的念头,谁知,还是被碰了一鼻子灰。 韩老蛋把买牛作为自己目前的一个终极目标。就要在省吃俭用上做文章,决心用省下来的钱买一头牛。 不知道时间日月走过了多少个轮回,这天午饭后,他面朝太阳蹲在自家大门的碌碡上,不慌不忙的从旱烟锅杆上的布袋里,掏出了用塑料纸缠裹了好几层的人民币。他把钱一张张捋平,按大小数值整好,开始认真的数了起来,数完后,他表情凝重,又将钱装进了旱烟袋子里面。 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在固定的地方重复上述动作。突然,有一天,他迈开大步拿着旱烟袋朝牛市方向走去。

市场的牛非常多。想卖牛的人,把牛一个个找好方位拴在柱子上,主人就站在牛的一边。 想买牛的人,就挨个儿的看牛。有看上眼的,就把市场交易员请来和主人谈价钱。整个市场 ,人和牛相互交织,场面拥挤而热闹。韩老蛋却在旁边默默的听人家说价钱。你说,他兜里的钱不够,问牛价有啥意思? 韩老蛋在牛市场转了一个中午,人困马乏的,便在市场的边边上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蹲下。嘴里啃着从家里带来的馍充饥,他边吃边想,日头过午后牛价就会松动,心想着如果有合适的价位就把牛买下的好。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老头摸样的人给他打起招呼:老哥,你还没有吃饭,就到对面那家面店去给你舀一碗面汤喝,这样和馍一起就着吃,胃里滋润些。 韩老蛋笑着说:咱也没有钱吃人家的面,要喝人家面汤,怕人家不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在韩老蛋和老头说话时,他就一眼看上了老头手里的牛。 这头牛骨架大,但是很瘦,似乎有病。 韩老蛋用双手抓住牛的嘴,掀起牛的头,用眼睛瞅了牛满嘴的牙齿,他不用问牛主人就知道牛多大了。 然后又看了牛的蹄子,身上的纹理,牛的眼睛等等。他仔细看完后,就问这老头你这牛卖不卖? 老头连说卖卖卖。 韩老蛋说想卖个啥价钱? 只见那老头摘下头上戴的帽子,示意韩老蛋走近些,等走近那老头时,两个人把各自一只手伸在帽子底下开始交易了。

那老头在帽子底下捏着韩老蛋的手说,这么个整数,这么个零数,你看怎么样? 韩老蛋说太贵了。他又捏着老头手说,这么个整数就行了。老头说不行不行。就是把牛杀了光牛皮就卖这个整数呢。 他又在帽子底下捏住韩老蛋的手说:这个数,一大一小的你看怎么样。韩老蛋说不值这个数。 老头在帽子底下捏住韩老蛋的手说:看样子你是实心买我这牛。一句话,这么个数,多了我不要,少了我不卖。 关键时候,交易双方的诚心也是很重要的,买卖成交了。韩老蛋终于将这头又高又大且骨瘦如柴,看起来又脏又懒,走路摇摇晃晃的乳牛牵回家。

村子的邻居们听说韩老蛋把牛买回家了,都一传十十传百的涌到他家看牛,有怀疑的眼神有不相信的表情。 一位和韩老蛋走的很近的人说:“老蛋哥,你看走眼了吧,这牛就瘦的剩下一张皮了,有啥用处?”有一位邻居诙谐的说,这牛真像电视剧《济公》里济公的肋子。 韩老蛋的老婆韩大妈,听着邻居们杂七杂八的话语,急忙从后屋出来说:“他爸,看你买的这牛,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能给咱干活吗?这下可好,怕是把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点钱,恐怕要打了水漂了吧。”

韩老蛋的儿子韩大牛悄悄的问父亲:“爸,你买的这头牛能行吗?”韩老蛋肯定的给儿子说:“行,没事,咱就是图个便宜。”听了父亲的话,韩大牛的心也放下了。韩大牛十分相信父亲的眼力,因为父亲在解放前就开始学习养牛,解放后父亲又在生产队里养了几十年的牛,可以说,父亲和牛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对牛真是熟悉透了,不会有丝毫的走眼。 不管别人怎么说,韩老蛋心里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他有了一头真正属于自己的牛。所以他自豪和自信。 他乐呵呵的吩咐儿子抱来些麦草,堆在自家的大门口,点燃后,他牵着牛,绕着火堆,和牛一起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然后,从跳跃的火苗中大步跨了过去,幸福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二、养牛

韩老蛋自从牵回那头牛后,人也是格外的精神了,一天到晚为牛忙活个不停。 他先用水冲洗掉牛身上污垢,然后用旧钢锯条自制了个铁刷子,在牛身上一下接一下地刷,他把牛从头到尾,从背到腿,直刷得油光溜溜的,他笑嘻嘻的说:“我让这牛毛滑到跳蚤绊倒风,虱子在牛毛上把胯绊”。

韩老蛋养牛非常讲究,他每天都要把牛舍打扫的干干净净,牛吃的草用铡刀切的很细很均匀。 在给牛拌草的时候还要拿个筛子将草反复的筛动,仔细的除尘检查杂质,牛吃的精饲料,他也用个大锅炒熟粉碎之后才给牛吃。 韩老蛋自己的衣食住行是样样都很简单,兜里也没有几个钱,孩子一大,负担越来越重,但是在他这个人身上,根本看不出愁和烦是个啥味道,整天乐哈哈的,笑容满面,就是因为有了这个牛,他的愿望实现了,现在的韩老蛋,很满足。 每天喂饱了牛,韩老蛋就把牛拉到自己家的大门外,拴在树上晒太阳放风,自己就蹲在一旁看着牛美滋滋的吸烟。 春天里的阳光,温暖而且柔和,新生的树叶一天天的长大,在阳光的照耀下,柔和的映透过树荫撒在牛的身上,斑斑点点的,牛也舒服的甩着尾巴,嘴里反刍着刚刚吃下去的草料,惬意的眯起了眼睛。春风含着花香,轻轻的吹拂着小鸟在枝条上蹦来蹦去,互相追逐嬉戏,清脆的叫声互相说着些情话,韩老蛋蹲在辘辘上,用口技学着鸟叫,鸟听到这叫声,就停下来,歪着头盯着他。他忍不住一个人哈哈大笑。 韩老蛋家里还养了一只狼狗,起名“麻虎”,种并不是很纯,有点灰麻麻的样子,但是很精神,韩老蛋晒太阳的时候,它就跑来跑去的,欢实的很。

韩老蛋晚年得了个儿子叫韩大牛,今年才七八岁,老蛋对他是十分的疼爱,可是他调皮的很,经常要骑牛来玩,牛也听话,站着让他骑,可是他个子太低爬不上去,老蛋就叫牛卧下让他骑。 每次牛一听到这口令,就立刻弯下蹄子,塌下身子,任凭韩大牛在身上爬来爬去的玩。韩大牛先是坐在牛背上,用小手捶打着牛背,接着又跳了起来,在宽厚的牛背上跳蹦蹦床一样的跳,接着又骑在脖子上,两手抓住牛角,两脚一夹,屁股摇晃着,口里喊着“驾 驾”韩老蛋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是乐开了花,美美的吧咋一口烟,有滋有味的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寂静、自然和温暖。韩老蛋养了这头牛一年了,可是牛还是不尽如人意,韩大牛心存疑虑的问老蛋:“爸 咱这牛行吗?” 韩老蛋说“娃呀,你看着牛的眼睛又大又亮,眼珠子转动的也快,这说明牛灵活,而且精气很旺,牛的牙口刚长齐。说明牛年轻着。” 韩大牛又问父亲:“这牛是不是个病牛?人家看养不好,不要了,才卖给了咱家?” 韩老蛋解释说:“牛若有病,鼻口的肉看着是黑紫色,而且鼻口经常干燥,你看咱这牛,鼻口湿润,而且鼻口的肉是红色,说明咱这牛不是个病牛。” 韩大牛又问父亲:“咱这牛光吃草料不长膘,是不是牛肚子里有牛磺?”

韩老蛋耐心地给儿子讲:“牛磺是个名贵中药材,它其实是牛的结石;牛若有牛磺,症状是牛爱喝水、爱叫唤,好动、不安静,也不好好地吃草料,而且牛的眼珠看着是红色;再说了,有牛磺的牛很少见的。” 说到这,韩老蛋停了停接着很神秘地给儿子讲:“咱这头牛虽说没有牛磺,但它却是个宝呢,只是别人没有发现罢了。 人常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咱买的这头牛,是牛中之王,称为‘牛王’,谁养着,是谁的福气大。” 韩大牛不解地问父亲:“不就是头牛吗?它又没兵没将的,又没个百姓和国家让它来统治,它怎么能称为‘王’呢?” 韩老蛋接着给儿子讲:“那你就不懂了,你看咱这牛身上长着五个奶头,十八个旋,这样的牛就称着‘牛王’。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这样的牛也不多见。” 牛又好奇地问:“你说牛身上有那么多的旋?我咋没发现呢?都韩大长在牛身的啥部位?”

韩老蛋笑嘻嘻地给儿子讲:“你不信就仔细地看看咱这头牛。它的两个犄角中间有个旋,脑门上有个旋,鼻子上边还有个旋,牛的前胛上边有个旋,牛的脊椎骨中间有个旋,牛的脖子两侧各有一个旋,肚子底下有个旋,牛的尾巴骨根上有个旋,牛屁股上边有个旋,牛的四个蹄子上各有一个旋,你仔细数数,看咱这牛身上是不是有十八个旋。还有一般乳牛都是长四个奶头嘴,你看咱这牛却长了五个。这就叫‘五奶十八旋’。谁家养了这样的牛,谁家的光景会越过越好的。”他接着又给儿子讲到:“以后养牛,下列长相的牛不能长期养,就是养了,牛长大后就立即卖给屠宰场。比如牛的两个眼睛中间长个旋,这样的牛叫‘三只眼’;牛的蹄子一般都长两个趾,如多长一个趾,则叫‘破家蹄’;牛的背上如没有长旋,则叫‘一条龙’,牛肚子的两侧如一侧有旋,一侧没有旋,则叫‘滚坡旋’。这些牛如长期喂养,都不吉利。”

韩老蛋给儿子讲说完这些后,他自己的心里也有了负担:为什么自己已经在这牛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可这牛的身体变化咋就还不显眼呢?接下来又该咋办呢? 愁归愁,韩老蛋自己心里琢磨着:人常说“养牛没窍,全靠草料”,这牛要养好,关键是牛的胃口要好,要能吃能喝;牛的胃口要好,首先得让牛过得舒服开心,其次是给牛开胃。 想到这,韩老蛋去城里的酒厂买回好多酒糟,回家后把酒糟和自己准备的精饲料拌合在一起发酵,然后用发过酵的精饲料拌草给牛吃。同时,韩老蛋还去中药铺给牛抓回开胃的中草药,熬好后细心地用牛角给牛灌着喝。 就这样韩老蛋把养牛能用的招数都用得差不多了,可牛的变化还是不尽如人意,这可真的难住了他。他思前想后,把喂养这头牛的整个过程细细地分析了一遍,认真地思量了其中的得与失。突然,他终于想出了个任何人都无法想到的奇招。 他首先找来了个不大不小,而且中间打着圆孔的圆形吸铁石(磁铁),然后又用一根又光滑又结实的绳子穿孔系着吸铁石。这一切准备好后他将绳子和吸铁石放进菜子油中浸泡了一会儿,接着他将一根中间同样打孔的木棍横着放在牛的嘴里,就挽起袖子,把系着吸铁石绳子的一端牢牢地缠在自己的右手上,将吸铁石顺着木棍的圆孔溜进了牛的胃里。 韩老蛋左手抓住牛的下巴,将牛的下巴用力地向上扬起,右手紧紧地拽着系着吸铁石的绳子,在牛张开的嘴里将绳子慢慢地沿木棍的圆孔从牛的胃里拉出来再溜进去,如此反复多次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吸铁石从牛嘴里拉了出来,只见那吸铁石上吸着许多小小的螺丝钉、螺丝帽、短铁丝等铁制品的东西。原来这些东西都是生产队时铡草机上的零件! 韩老蛋就这样反复地做过几次后,他确定已经将牛胃里的铁杂质全部吸了出来。接着就给菜油中放了些研碎的消炎药,用牛角慢慢地灌进了牛的胃里,接下来又给牛嘴里塞满了准备好的带壳的鸡蛋,然后他一手抓住牛的上鳄、一手抓住牛的下鳄,用力地扬起牛的脖子让牛的嘴一张一合,含在牛嘴里的鸡蛋全碎了,顺势流进了牛的胃里。

接下来的几天,韩老蛋更加细心地喂养他的牛,给牛吃铡得很细的嫩青草,给牛喂拌有消炎药、发过酵、能开胃的精饲料;每天还给牛吃一次生鸡蛋——给牛吃生鸡蛋,是韩老蛋的新发明,他为自己的这个新发明而自豪不已。 从此后,牛的胃口大开,吃的草料也多了,韩老蛋自己也更加地忙活了,他整天背着个竹制大背篓,手里拿把小镰刀,在家乡周围的沟沟坎坎、坡坡岭岭、水渠边、树林里割青草给他的宝贝牛吃。所以说家乡的角角落落到处都能看见韩老蛋背着背篓的身影。

牛因为能吃能喝,加上韩老蛋细心周到地喂养,牛的体型很快就发生了非常显眼的变化。 你若是站在牛的前面看这牛,只见它那倒三角形的牛头上,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它瞅人时,眼珠直愣愣的一眨也不眨,直把人瞅得心慌。大脑袋两侧喇叭状的大耳朵前长着对斜刺冲天的长犄角,看着真是威风凛凛的样子。牛脖子后的领革处的肌肉象驼峰一样高高地耸起;它的前胛宽阔,从它的下巴一直到它的前胛长着个又宽又厚又长又打着许多褶皱就象大扇子一样的肉帘子,这个肉帘子经常随着牛头的摇晃而左右摆动。 你若是站在牛的后边看这牛,只见粗壮的牛后腿上是滚圆滚圆的牛屁股,牛屁股中间是一道上下深深的肉槽沟,那条又粗又长的牛尾巴直接被镶嵌在了这深深的肉槽沟里。 总之,这牛被韩老蛋喂养得膘肥体壮的,浑身的肌肉都好象是杰出的雕塑家精心雕塑过的一样,每一处的肌肉都显示着牛的健壮和庞大,它完全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站在牛的侧面看它,它就是一垛牛墙!用它作为牛的标准、作为牛中的“王”,简直就是名副其实。

三、斗 狼

韩老蛋的牛长得好了,名气也大了,方圆几十里的牛贩子经常登门要买他的牛。

有一天,韩老蛋将牛喂饱后,把牛栓在自家前院的树上,让牛放风,让牛乘凉。这时候碰巧来了个牛贩子。 牛贩子很热情主动地和韩老蛋打招呼:“老蛋哥,现在牲口的行情好得很,猪上千、牛上万的;你养了这么个大家伙,若卖了可就发财了,就让我今天给你这个牛估估价吧。” 韩老蛋急忙说:“去去去,你不要说了,若让我的牛听见了,它就不好好地吃草料了。” 牛贩子听后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你越说越玄了,哪有个牲口能听懂人说话的事儿呢?” 牛贩子接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继续说:“老蛋哥,你别怕,兄弟我今天货带得饱着呢,保证给你个满意价格,也不拖欠你的款,你看咋样?” 韩老蛋听后笑哈哈地说:“兄弟,我这个牛,不卖,留着我自己好使唤。人常说家贫养乳牛,三年生两牛,我还指望它给我繁育出好多牛犊来呢。” 牛贩子说:“你甭死心眼了,一条路走到黑。你把这个大家伙一卖,再买个小的回来,你自己又会养,不出一年,又养出个大牛来,这样,你钱也有了牛也有了,你看好不好?” 韩老蛋听后说:“钱多钱少,人每顿饭只吃一碗饭;房多房少,人每晚只睡一张床。钱是花花纸,咱也没本事挣来多少,打不住手就行了”。若要拿钱和我的牛比,那牛对我来说,比钱重要多了。我整天就围着牛忙活,若把牛给卖了,我就没事干了。再说,我家那十几亩地,还指望着牛给我干活呢。就是卖牛,也不能给你卖,牛若到了你手里,那牛就算活到头了,我绝对不会将牛卖给你这个刽子手的。” 牛贩子开玩笑地说:“老蛋哥,你是我的亲哥哥,你可要帮帮我,我那银行存的款,就只差你这头牛钱了,让我做了你这生意长长钱,凑个整数;你若不将牛卖给我,我这心里头就象缺个啥似的,整日难受着呢!”

看韩老蛋不说话,牛贩子接着又说:“我想你的牛,想的都睡不着觉,你今天不卖给我,说不定哪天晚上我自己管不住我自己了,就跑到你家里来,把你的牛给偷着牵走了,到那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韩老蛋说:“我就不怕你来偷牛,我家养了只大狼狗,取名叫‘麻虎’,它可厉害着哩,人见了都怕它的。我每天晚上都把这狗栓在牛舍的门口,让它守着牛,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牛的。” 牛贩子笑着说:“我也是说着玩的,咱这个人谁不知道,一辈子做事是十字路口绊跤,正南正北的,偷鸡摸狗的事就不是咱干的事。”这时候,韩老蛋的麻虎狗,听见主人叫它的名字,就溜达过来凑热闹。它先围着主人打转转摇尾巴,然后和牛玩耍起来,它用鼻子嗅嗅牛的嘴,又用爪子在牛的长脸上轻轻地拍打,牛却只管低着个头,不动声色的用它那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瞅着麻虎。正当人们继续说笑时,却见牛突然抬起头猛地将麻虎挑起甩出好远。直甩得麻虎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爬起来哀叫着跑向墙角,把在场的人都惹得大笑不已。

有人问韩老蛋:“老蛋哥,你说你家狗厉害还是牛厉害?每天晚上是狗守着牛还是牛守着狗?” 韩老蛋听后,认真地说:“要说牛和狗哪个厉害,那牛真的比狗厉害的多呢,就是个大狼,它也斗不过牛的。” 韩老蛋接着给大伙讲了个他小时候亲身经历的牛与狼相斗的故事。 韩老蛋小时候人们都叫他韩碎蛋。有一天,他起了个早,牵着自家的牛到村子外边去给牛割青草。到村外后,他放开牛,让牛自由地吃草,他蹲在一边用镰刀给牛割着青草。这时一只大黄狼正悄悄地向韩碎蛋靠近,可这时的韩碎蛋只顾全神贯注的割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狼来了。那只足有小牛犊大的大黄狼张着血盆大口,口吐红色长舌,口中的垂涎顺着它的舌尖直往地上掉,白生生的两排牙齿个个都象匕首一样锋利,它那阴森、凶毒、凶狠的黄眼睛直瞅着韩碎蛋,在它的眼里,韩碎蛋就是块能填饱肚子的美味。 韩碎蛋牵来的牛这时发现了狼,它停止了吃草,走到韩碎蛋的身边,两只大眼睛直瞅着狼的一举一动,还用鼻子吐着粗气,发出卟卟的声响。大黄狼瞅准韩碎蛋的小脖子,一个箭步跳到韩碎蛋的面前,一口就噙住了韩碎蛋的脖子。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见那牛用它的大头撞向大黄狼并一扬脖子就把狼挑起凭空摔出好远。 韩碎蛋的脖子也被狼牙挂破了皮,向外流着鲜血,牛用它的舌头舔了舔韩碎蛋的脖子;韩碎蛋用手捂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钻到牛的脖子下面,以寻求牛的保护。大黄狼被摔出后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它咂了咂嘴,用它的长舌舔了舔韩碎蛋残留在它嘴角的血迹;它尝到了血腥味,又疯狂地拉开架势,面目狰狞地又一次在牛的正面腾空跃起向韩碎蛋扑来。 牛立即扬起头准备迎接狼的进攻,而狼却敏捷地躲过牛头转向牛的侧面向韩碎蛋发起进攻,吓得韩碎蛋赶紧从牛脖子底下逃出站在牛的另一侧,牛马上用它长着硬角的铁头摆向黄狼,狼又闪电般地躲过了牛头。

狼是个最狡猾的动物,它从牛的正面和侧面进攻韩碎蛋都没有成功,就转到了牛的后面,它咬住牛的屁股,牛若回头顾了自己的屁股,前面的韩碎蛋就会暴露出来,狼就会立即转向前面去咬韩碎蛋——狼想给牛耍个调虎离山之计。 可当狼在牛背后有动作时,牛根本就没转向,它只是用后双蹄翘起向后猛一踢,又一下子将狼弹出了好远。 狼的进攻受挫后,蹲在地上稍做休息,这时牛的警惕性也很高,只见它伸长脖子拼住呼吸,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瞅着狼的一举一动,做好了随时迎战狼的架势。 韩碎蛋钻在牛的脖子底下,用手捂着自己流血的脖子,想起大人们经常给他讲的狼吃娃娃的事。 说是狼吃娃娃时,专咬娃娃的脖子,娃娃的脖子被狼咬着向前拖走时,娃娃由于脖子疼会用双手抱住狼的脖子,这样,狼就轻而易举地将娃娃叼走了。而且狼吃娃娃时还会有意留下娃娃的手或脚,示意娃娃的家人不要找娃了,娃已经被狼吃掉了。想到这,韩碎蛋越想越怕,他想现在也只有牛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自己是死是活就全靠牛了。

在狼、牛和韩碎蛋周旋的过程中,村里下地干活的人们发现了他们,大家就一起举着锄头把狼赶跑了,韩碎蛋这才脱险了。 韩老蛋用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给在现场听得吓呆了的人们讲,“你们看,这就是被狼咬后留下的伤疤,我这真是算活第二回人呢!”牛贩子问韩老蛋:“你养的牛那么地懂事,你把它后来怎么样了?” 韩老蛋说:“我将它一直养到老,临了还给它做了个棺材,将它埋葬到我家的地里了。”

听了韩老蛋的故事,在场的人都很感动,他们也多了几份对牛的崇敬之意。

四、种 麦

人常说“春花秋实”。秋季的农村,到处弥漫着各种果实成熟的气息,放眼田野进入眼帘的是沉甸甸的高粱、玉米、大豆……秋季也叫“三秋”时节,农民在这个时节既要忙秋管、秋收,还要忙秋种,这时候的农民虽然忙活,但他们的心情是愉悦的,精神状态也是最好的,他们在这个季节既享受收获的喜悦,又播种来年的希望——关中地区的冬小麦就是在这个季节播种的。

韩老蛋要种冬小麦了。这天他起了个早,给牛拌上草,用手抚摸着牛的头对牛说:“伙计,好好的吃吧,吃饱了好干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你一年,就好好地用你这一个月呀。你就好好地吃吧,吃饱了我们好干活。”牛很听话地用它那长满肉刺的长舌,不停地把牛槽内拌好的草料全卷进自己的大嘴里,不一会牛槽底都裸露了出来。韩老蛋又给牛提了桶水让牛喝足,这才把牛牵出了牛舍。 韩老蛋给牛套好了绳索,他一手扶着犁,一手抖了抖用来指挥牛转向的绳索,大喊一声“得”,牛就像披甲上阵的士兵一样,迈着矫健的步伐,精神抖擞地向地头出发。

到地头后,韩老蛋一手扶犁,一手扬起鞭子,凭空一使劲一个响鞭“叭”的一声,他同时朝着牛大喊“得,端走,嗷、嗷、嗷、嗷、嗷……” 牛听到指挥就完全进入了犁地的状态,只见它伸长脖子、低着头拉着沉重的犁,瞪着双眼,鼻子呼哧、呼哧地吐着粗气,一步一点头地、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在地里向前走着。 土浪在犁头上哗哗地翻滚着,犁过的土地散发出特有的清新的泥土味来。韩老蛋是个犁地的高手,经他犁过的地又深又细又平整,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牛拉着犁从地的这头走到地的另一头时,韩老蛋就大喊:“回过来、回过来,犁沟,端——走——,嗷——嗷——嗷——“。牛听到他的指令后,拉着犁乖巧地转过头来,端端正正地走在犁沟中。韩老蛋想让牛走慢点,他就对牛大喊:“慢、慢、慢着点“。牛就放慢了脚步。

牛在干活中,它那筒状的耳朵口始终朝着它后边的主人,它在认真地听着它的主人发给它的每一项指令。韩老蛋吆呼牛的声音浑厚而响亮,在家乡的原野中久久地回荡着。 韩老蛋犁完地后,就开始撒麦种子和耱地,他撒麦种子和耱地的动作实在是太精彩了,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绝妙的农民舞蹈。他撒麦种子时,只见他挺胸、直腰,两眼平视前方,左手提着个盛满麦种子的提篮,当他抬起左腿时,右手便很快地在提篮里抓把麦种子,就在他右脚踏地的瞬间,他抓着麦种子的右手便伸到他的身体前方,快速的、呈扇形状的在空中撒开,手心里撰着的麦种子刹时象雨点一样均匀地在空中以扇状落下。韩老蛋撒完麦种子后就开始耱地。他双手抓着能指挥牛前进的绳索,叉开双腿,稳稳地站在耱上,双眼平视前方,喊声“得”,牛就拉着他和耱,在深翻过的土地上匀速地前进。 耱地这活看起来简单,让没有经验的人去耱地,只要牛拉着耱一前进,站在耱上的人肯定会前倾后仰站不稳的。 韩老蛋耱地,则象冲浪运动员一样,姿势优雅美观流畅,一幅得心应手的样子。他站在耱上,随着牛拉耱前行的步履,看见地的那块高出点,他就立即将身体前倾,以给耱加力,好让耱把高出的土带走;看见地的那块低点,他就将身体后仰,好让耱口张开,将耱上的土填撒在低处;当耱上带着的土需要快速撒下来时,他就在前进的耱上不断地轻盈地跳跃着,好让耱上的土均匀地撒落在地里。 经韩老蛋耱过的地既匀称又平整,而且保墒,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喜欢请韩老蛋帮忙给自己家耱地。

韩老蛋也是个热心肠人,他干完了自家地里的活,经常帮邻居家干活,也只有在这个季节里,才能体现出他种地的本领,体现出他在家里和乡邻里的重要;这个季节也是他听到大家赞扬他、夸赞他养的牛最多的季节,所以,他虽然忙活,但心里总是乐滋滋的,人也看上去很精神。

五、生 病

种完地后,天气渐冷,寒意渐浓,黄叶飘落,草木枯萎,万物呈现出一幅萧条景象。这时的天是灰蒙蒙的,这时的地也是灰蒙蒙的,给人的感觉是最压抑和郁闷的。 韩老蛋最近老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他本是个非常坚强的人,自己身体不舒服从不告诉别人,自己也不去看医生,他怕花钱,同时他认为自己是干农活干累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可他这次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可能有大麻烦了,他的儿子韩大牛也觉得父亲这次和以往不一样,特别是看父亲吃饭没胃口,就坚持把父亲带到当地一家有名气的胃病专科去给老父亲看看。 到医院后,只见那专家医生穿件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手上还戴副白手套。 专家医生简单地问了几句韩老蛋吃饭情况后,就让韩老蛋躺在诊室的床上,用手在韩老蛋的肚子周围按压一番后也没说啥,直接给韩老蛋开了几付开胃中草药,让韩老蛋带回家先熬着喝。 就是这几付中草药差点儿要了韩老蛋的命。

回家后,韩大牛给父亲熬好中草药端给父亲喝了,这药刚喝下去,韩老蛋立即口吐鲜血不止。他吐的血多了,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他很生气地骂那个专家医生是既要钱又要人命的庸医。韩大牛赶紧雇辆出租车把父亲送去县医院诊治。在县医院的抢救室里,医生给韩老蛋输血、吸氧、挂吊瓶,一时间韩老蛋身上的管子插满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韩老蛋总算脱离危险、精神也好起来了。 主治医生给韩大牛说,“你父亲得的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肝脏上,这个病是看不好了,你们农村人挣钱不容易,还是早点回去给你父亲准备后事吧。” 韩大牛听了医生的话,头“轰”地一下像爆炸了一样,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他真不敢相信医生说的话是真的,因为父亲在他的心目中就是钢铁、就是磐石、就是大山,是永远不会倒下去的,怎么说病就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他咬着牙,暗暗地下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父亲把病看好。韩大牛给医生说:“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治好我父亲的病,花钱多少我都不在乎。” 在韩大牛的坚持下,韩老蛋在医院住下了,可是没住几天,他就受不了医院的环境。

韩老蛋住的是大病房,病房里床位多,住的病人也多,每当吃饭时,你在这边正吃饭,那边床位上的病人却在床边屙屎屙尿。这时候,就是再香的饭菜端在手里,韩老蛋也无法下咽。 韩老蛋平时在家喜欢早睡早起,可病房里人来人往,吵声不绝于耳,吵得你根本无法入睡,有时候为了个“屁”,整个病房的人都大笑不已;特别是来看望病人的亲朋好友,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大又吵还老不走,真是让人受不了。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就是没病也早晚会把你憋出病来的。 韩老蛋给儿子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土窝,这个医院让我真的受不了,咱还是早点回家算了。” 韩大牛说:“医院这个地方谁都不愿意来,可咱有病了不来医院咋治病呢?县里的医院就这个条件,为了治病,咱还是忍着点吧。”

一眨眼十多天过去了,韩大牛心里的负担也越来越重了,一个是父亲的病不见好转,一个是他带来的钱也快花光了。 一天早饭后,韩大牛对父亲说:“爸,有点小事,我得回家一趟;我走后你就在医院好好地待着,不要去外面走动,我很快地就赶过来了。” 韩大牛走后不久,护士来到韩老蛋床前说:“你的帐上没钱了,今天已经给你停药了,这是你的催款单”。这人说完这话给床上扔下个纸片就走了。

当天下午,韩大牛风尘扑扑地从家里赶回医院后,韩老蛋的一切治疗工作又恢复了正常。韩老蛋此时内心也明白了儿子今天干啥去了,他显得很伤感地问儿子:“你到哪弄到的钱?” 韩大牛吞吞吐吐地说:“我把咱家的粮食卖了些。” 韩老蛋听后又着急又生气地说:“咱这点钱在医院就不当钱使了,你卖粮食换来的钱在这就象擀面撒的面蒲,能撑几天啊;咱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孩子还要上学呢,你把钱都花在医院,接下来咱可咋活呀?”

韩大牛说:“你放心,不行我就去借钱。今天碰到我牛贩子大叔,大叔要借钱给我我没要。” 没等韩大牛把话说完,韩老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神情严肃地对韩大牛说:“你那牛贩子大叔,从来就没给咱家的牛安好心,他的钱是万万不能借的。” 韩老蛋无奈地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很失望地说:“现在的医生,大都是白眼狼,专门用笔尖算计病人的钱,把人的钱都算计完了,人的病还好不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药,把药都象给石头人吃了一样,一点作用都没起。咱家那点儿钱,经不起医院折腾的,咱回家吧,这医院咱不住了,回去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算了”。

说到这,韩老蛋长长叹了口气又说:“我这辈子,走路都怕踩着蚂蚁,老天爷咋把这瞎瞎病给我得上了呢?”接下来,韩老蛋死活都不愿意再住医院了,坚持着要回自己的家。韩大牛拗不过他老爸,只得把老爸带回了自己的家。

六、卖 牛

韩老蛋从医院回到自己的家,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去牛舍看他的牛。他看见牛后,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完全不象个有病的人;他乐哈哈地用自己那粗大的手掌抚摩着牛的长脸说:“老伙计,还真的想你了,让你也受委屈了;我这身子骨恐怕今后再也不能侍侯你了。”

牛的大眼睛温顺地瞅着韩老蛋,它的两只筒状大耳朵直立着很认真地听着韩老蛋说话。 韩老蛋说话的声音,对牛是那么的熟悉不过。牛用自己的方式尽情地表达着看见韩老蛋后的欢喜。它先用自己的鼻子在韩老蛋身上嗅来嗅去的,然后用自己的长舌头温柔地舔韩老蛋的双手,最后将自己的大头温顺地依偎在韩老蛋的胸前噌来噌去,大尾巴也随之摇摆着,就象久别父亲的孩子又看见父亲那样既激动又温顺。

韩老蛋和牛亲近了一番后,就赶紧去收拾牛舍。他先用铁锨将牛舍里的牛粪清理出牛舍,然后又给牛舍重新铺撒了一层细细的干土。 接下来他就拿起铁刷给牛从头到脚细细地刷洗一番,这才给牛拌上草料好让牛舒心地美美吃个饱。 看着牛在吃自己亲手拌的草料,韩老蛋惬意地笑了,他觉得自己的病也好象好了一大半,就又拿起簸箕准备去给牛粉碎精饲料。

韩大牛从车上搬完从医院带回家的东西后,才发现父亲不在屋,他赶紧来到牛舍,看见父亲正拿着簸箕要出牛舍,他赶紧上前一步夺过父亲手里的簸箕说:“我的老爸,你现在是个病人,从今往后,啥活都不要干了,要好好地养病,等你病好了再干这些活吧。” 韩老蛋说:“这些活我干习惯了,就是有病我也能干”。韩大牛硬是把父亲从牛舍拉回到屋内的土炕上,安顿父亲躺下休息。韩老蛋给坐在炕沿上的韩大牛说:“大牛呀,你听爸的话,咱家的牛很乖巧,轻活重活都难不住它,它能帮你养家,你可不要卖它,要好好地养着它啊。”

看大牛不说话,韩老蛋又给大牛说:“咱家的地能长庄稼,都多亏了咱家的牛。咱有牛把地犁的又深又细,土壤疏松,能保墒又能使植物的根扎得深、根系也长得多;还是因为咱有牛,才有牛粪给地里使,咱家的地才土质肥,好长庄稼,咱家的粮食才打得多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老蛋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他每天只能吃几口饭,就说吃饱了,看来肿瘤可能把胃的空间占据差不多了。韩老蛋的腿和脚也开始肿胀起来了,他经常给前来看望他的亲戚朋友以及邻居们说,你们来看我时过来坐坐说说话就行了,不要给我拿啥礼物。你看我这腿和脚肿成了这样子了,人常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吃了你们送来的礼物,我怕我今生给你们还不上这个人情了。

牛贩子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韩老蛋家的牛,他在心里不止一次地盘算着韩老蛋的牛毛重有多少,能出多少斤优质的牛肉、出多少斤杂碎肉,牛皮又能卖多少钱,而他自己又能出个啥价钱从韩老蛋的手里把牛给买出来,再倒手卖给屠宰场,自己好好地赚上一笔钱。而这个细帐,在他心里早就算计好了。可韩老蛋说啥也不把牛买给他。 现在韩老蛋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住了个院,把家里的钱也花完了,把多年攒下的粮食也买了,他家里现在能变钱的也只有他的那个宝贝牛了,所以牛贩子认为买韩老蛋牛的机会终于来了。

牛贩子想,机会是等来了,接下来的问题是通过什么办法才能把韩老蛋的牛弄到手,那可是件很难的事。 牛贩子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有多难,我非把你韩老蛋的牛搞到手不可,接下来我要让你韩老蛋见识见识我的本事了。 牛贩子想,要想直接从韩老蛋手里买下韩老蛋的宝贝牛,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有从韩大牛身上找突破口了。 有一天,牛贩子拎着礼包去找韩大牛,见到韩大牛后就说:“叔听说你父亲有病,过来看看,顺便问一下,看我娃有啥难处需要叔帮忙不?你若有用得上叔的地方,就尽管地说,叔一定帮你忙。”韩大牛听了牛贩子的话,非常激动,他说:“感谢大叔的关心,让你操心了,不瞒我叔说,我现在真的被钱给难住了,整天靠借钱过日子。”

牛贩子说:“那道也是,现在咱农村人,再好的光景,也经不起住院看病,那可花的是大钱呀。今后若你老父亲有个三长两短的,花钱的事还在后头呢!你光靠借钱办事解决不了问题的,我看你还不如把你家的牛给卖了,以解当务之急呀。” 韩大牛听后说:“叔,卖啥也不能卖牛,牛是我爸的宝贝,若卖了牛,给我爸怎么交代?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开口说话就说到卖牛上来了。”

牛贩子接着说:“大牛,你是个乖娃,叔也非常地爱你,叔给你操的是个好心,是真心实意的想帮你,才给你出了个让你卖牛的主意。你好好想想,你家里里外外就忙你一个人,你又要给你爸看病,又喂牛,还要给你爸准备后事,还要到处求人借钱,你有多么的难场呀。若把牛给卖了,钱的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也都会迎刃而解,你何苦要手捧着金碗讨饭吃呢?年轻人吗,做事脑子要灵活一点;死脑筋,不开窍,是啥事都办不成功的。”

他看韩大牛没有反应,接着又说:“大牛,现在年关将至,牛价好得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牛长不如行情长;人常说,过个年,穷半年。等年一过,牛价就自然而然地跌了;你若现在不卖牛,以后就后悔了。” 韩大牛听后,慢腾腾地说:“牛价再好,我现在也没胆量卖牛,”牛贩子见韩大牛的思想有点动摇了,就又说:“大牛,你听叔说,你家的那个牛,只有你父亲能养好,牛见了你父亲,不管吃啥都长膘,牛若见不到你父亲,就不好好地吃草料,要不了多长时间,牛就瘦得皮包骨头了;到那时你娃想卖,都没人要了。”

牛贩子这下可说到要害上了。韩大牛心想:前段时间,在老爸住院期间,那牛就真的不好好地吃草料,若父亲殁了,这牛可真成了个大麻烦呀。这时候,韩大牛的内心也很矛盾:把牛卖了吧,父亲肯定不答应;不卖牛吧,自己眼下有难处。况且牛贩子大叔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牛贩子啥人呀?他常年四处转悠贩牛,见多识广,在当地也算个人物。当他看到韩大牛沉默不语、表情发呆时,就猜着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牛贩子捂着自己的嘴,趴在韩大牛的耳朵边如此如此地给韩大牛教着哄骗他父亲的方法。 韩大牛认真地听着牛贩子的话,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很激动地对牛贩子说:“大叔,你是这世上最好心的人!” 韩大牛按牛贩子教给自己的办法,先把自己已经出嫁的妹妹叫了回来,并教给妹妹在父亲面前如此如此地说。 大牛的妹妹听完哥哥的话,吃惊地问:“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咱的老爸你也敢骗?” 韩大牛给妹妹解释说:“那不叫骗,那叫善意的谎言,就象咱明明知道咱爸的病不行了,咱还不能给爸说实话,咱还得给爸说,医生说了,你的病能好起来。就是要让老爸有能活下去的信心。”不管韩大牛给妹妹怎么解释,他的妹子就是不和他合作。韩大牛无法再想,就硬着头皮走到父亲的土炕前给父亲说:“爸,我想和您商量个事。你看咱家这阵子很忙乱,顾不上喂牛,我想把咱家的牛让我妹子拉到她家去,让我妹子暂时替咱家养着,等你老人家病好了,再牵回来让你喂养,你看行不行?”

韩老蛋听了儿子的话,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表情凝重,沉思一会后很无助地对儿子说:“咱那牛,吃瞎吃好,吃多吃少,它又不闹腾,很好养的,你把牛牵出去你放心?” 韩大牛说:“爸,你放心吧,牛是牵到我妹子家去,又不是牵到别人家去了,有啥不放心的啊。” 韩老蛋停了会很伤心地说:“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咱这个家往后的事就全靠你了,我帮不了你了,你就自己做主,你爱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 韩老蛋说完话后,就势躺倒在炕上,斜靠在折叠好的被子上,表情复杂地闭上了双眼,不再说啥,好象是在生韩大牛的气,又好象是瞌睡了的样子。

韩大牛看到父亲这样的表情,他的内心已开始打退堂鼓了,他不想卖牛了,可牛贩子在他家的前院一个劲地给他挤眼睛、打手势,让他快点将牛牵出来。 韩大牛就很难为情地走到牛贩子身边说:“大叔,我不卖牛了,怕惹我爸生气。” 牛贩子听后着急地说:“你这娃办事咋这么没出息,,总是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干脆,象你这样做事,今后怎么能在社会上干成一番大事呢?” 说完,牛贩子麻利地挽起袖子接着又说:“要得可口,自己下手。叔看你不行,还是让我帮你把牛牵出来吧。” 韩大牛慌忙地说:“你不能到我家后院里去,让我爸给看见了,就知道他的牛没命了,你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把牛卖给你了。”

牛贩子急不可耐地用双手边把韩大牛往后院边推边说:“那你就快点,给叔把牛拉出来,把牛拉出来后,叔这一万六千块钱就是你的了。” 韩大牛慢腾腾地对牛贩子说:“大叔,你不要着急,等我爸睡着了,我把牛给你牵出来,你就在我家院外好好地等着吧,千万别让我爸看见你在。” 牛贩子听后说:“那好,你放快点,你叔我办事可是个急性子。”韩大牛在屋里不停地观察父亲的动静,他见父亲斜躺在被子上呼吸均匀,好象是睡着了一样,他就叫上妹妹,悄悄地、蹑手蹑脚地将牛从后院经过中屋向外牵。牛,经过中屋时,牛蹄有节奏地踏地,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惊醒了正在睡觉的韩老蛋,韩老蛋睁开微闭的双眼问到:“你俩拉牛干啥去?”

韩大牛听到父亲的问话,吓得心在胸腔直跳。此时,只见他面红耳赤,低着头,他虽然不敢正面看自己的父亲,但他却极力的故作镇静地给父亲说,“爸,我让我妹子把咱家的牛拉到她家里去,替咱养一段时间,等您病好了,我再给您拉回来。” 韩老蛋听了儿子的话,情绪有点激动,他慢慢地硬撑着从土炕上坐了起来,他脸色很沉,用充满生气和责怪的眼神直看着韩大牛,一句话也不说。 牛此时站在屋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一只手拉着牛的缰绳,另一只手不停地揉扯着自己的衣襟,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了,被父亲的眼神瞅得浑身直冒汗。 屋里的空气,此时似乎也都凝固了,韩大牛、大牛的妹子,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只有那头牛,此时却扬起脖子,头转向韩老蛋,圆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瞅着它的主人。 韩老蛋也很留恋地看着他的牛,他想着自己的今后,也想着牛的今后,他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既伤感又难过。 他深情地看着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子,把这口气使劲地咽回肚子里去,憋在肚子里;他此刻正努力压抑着自己既复杂又难过的心情。只见他面部的肌肉在不断地抽搐着,眼角滚动着泪珠,出气也变得粗短而哽咽,胸部也明显地一起一伏的。这时候,他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的。

韩老蛋和他的牛已经相处了多年,彼此间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能知道牛的饥渴及饱暖,牛也能听懂他的语言,能看懂他的手势和动作;他视牛为伙伴、朋友和知己,牛见到他就有亲切感、安全感,甘愿为他出力流汗,甘愿听从他的召唤和驱使。 韩老蛋和牛这一瞅一看,意义也非同寻常,这也许就是他今生和牛的最后一次相见了,此刻一过,也许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这头牛了。

停了好长一段时间,韩老蛋的嘴角动了动,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很伤心地扭过头去,呆呆地看着炕里头墙壁上糊着的报纸,身体又慢慢地斜靠在叠好的被子上,然后伸出一只颤抖着的大手,看也不看地向门外摆了摆手。 韩大牛看到父亲的手势后,就赶紧牵着牛溜了出去。 韩大牛将牛牵到村口的大路上,将牛缰绳交给了牛贩子,从牛贩子手里接过钱揣进自己的衣袋里,就急着回家去见自己的父亲。

牛贩子这下可喜愣了,美美地在牛的臀部拍了一巴掌,高兴地说:“为了买你这个宝贝,我给牛马王爷还许了个愿,答应给人家唱台大戏。请别人唱戏咱怕花钱,求人不如求自己,咱自家现在高兴,就自个唱段戏,就当给牛马王爷还愿了。唱个啥好呢?”他想了想最近演的那个电视剧的主题歌还好听,咱就把它改一改来段就是了。想到这,牛贩子拉长嗓门,大声地喊到:“牛王爷、马王爷,您二老听着,小的给您还愿了。”喊完,他就手舞足蹈地唱开了:“山不转来水在转,水不转来山也转,牛不转来人在转,人不转来牛也转,转来转去韩老蛋的牛就转到了我的手,吆喝,没有买不成的牛,也没有买不成的马,红红的伟人头的票子,你不让它给你怀里钻,那可就由不了财神爷,感谢过了牛王爷,又感谢马王爷,回到家中小的一定给二位爷又烧香来又放炮,又磕头来又作辑……”

当牛贩子唱得正来劲时,牛却转头向村子里跑,他快速地从地上抓起牛缰绳使劲地拉着牛向前走,但凭他怎么使劲,牛就是不跟他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牛贩子心想,刚才唱时忘了歌颂财神爷,这下可能是财神爷使怪,不让牛跟着我去,让我的财发不成。 只见此时的牛,伸直了前腿、弯曲着后腿,身体也向后缩着,牛贩子用力地拽着牛缰绳,牛的脖子被牛贩子拉得长长的向前伸着,牛头压得很低,尽管牛贩子用树枝用力地抽打着牛身,但牛的四蹄就象四只倒叩在地上的大碗,死死地抓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

插图:网络

七、难 舍

韩大牛把牛交给牛贩子后,急急忙忙跑回家去见他的父亲。这时,韩老蛋正坐在土炕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伤心着。看见儿子回来,韩老蛋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给儿子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我走后,你简简单单地办后事就行了,没人会怪你们的;埋人那事,有钱的埋钱,没钱的埋人,穷人和富人就不要攀比。”韩大牛难过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爸”。 韩老蛋接着说:“咱这牛,让你今日牵出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咱家今后与牛算是再也无缘了”。

韩老蛋越说越激动,他又深情地对儿子说:“儿呀,你今日牵出去的那是个牛,它是你爸我的好朋友、好伙伴,它是你老爸的心肝宝贝,是咱家懒以生活的靠山。如今没它,在我死后,我就担心你以后怎么种地?我再也帮不了你了,咱这个家今后就靠你了,你的负担会更重”。 韩老蛋说完这些话,便大声地哭了起来。 韩大牛听了父亲的这番话,又见父亲为了牛伤心的大哭,他这才真正的明白了牛在他父亲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在父亲眼中牛早就是家中的一员了。同时他也悟出了,在父亲临走前,为了牛的事,让父亲处于这样的心情中,自己是多么地不孝、多么地对不起父亲呀! 想到这,韩大牛立即起身跑出院子去追赶那牛贩子,他反悔了,他不卖牛了,为了父亲,他要追回自家的牛。

韩大牛一口气跑到村口的大路上,看见牛贩子正拉着牛缰绳使劲地向前拽牛,可牛的四蹄就象长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韩大牛赶到后,牛贩子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笑着说:“我心里头正想着你,你就来了,快帮叔把这个挨宰的牛往我家送送,到家后,叔给你跑路钱。” 韩大牛听后说:“牛不愿意跟你走,也怪不得我,我看咱这生意就不要做了,我把你的钱给你,你把我家的牛还给我,咱们就两清了;咱也不要伤和气,生意不成仁义在吗。”

牛贩子一听韩大牛的话,马上就火了,生气地说:“你说了个轻巧,我为了买你家这头牛,把我的腿都跑细了,嘴皮子都磨薄了;为了这头牛,我日思夜想,把神费扎咧,好不容易才把牛弄到手了,你说不卖就不卖了?你说话象没贪个啥,我问你,我那买牛的钱是怎样到你衣袋里去的?你用哪只手接的钱?当场把那只手用刀给砍掉,我就把牛还给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口无嬉言。自古以来,卖掉的东西,犹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没这个可能”。

韩大牛说:“叔,你不要生气,我老爸为了卖牛的事,现在坐在炕上正伤心落泪呢,难受到极点了。若让他老人家带着这样的心情离开人世,咱俩人今生良心都会不安的。你是我爸的好朋友,为他,我想让你把你的钱收回去,我给我爸把牛拉回去,让他高兴地走了,你少给点钱,把牛再拉回去,你看行不行?”

牛贩子说:“人都快殁了,还讲啥人情?生意场合,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买卖是买卖,这本来就是两回事。你愿意卖牛,我愿意买牛,咱俩谁也没强迫谁,公平合理,这就再也没啥可说的了。”韩大牛说:“叔,你真是变脸比脱裤子还快,我现在总算看清楚你了,你真是人常说的吃完饭就砸锅、过了河就拆桥的白眼狼。”牛贩子说:“算你抬举我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嫩了点,我本来想让你帮我向家里赶牛,现在看来也请不动你了,你就请便吧。”韩大牛说:“我瞎好话都给你说尽了,你全都听不进去,你就别怪我对你下硬手了。” 牛贩子说:“你别吓唬我,我一辈子走南闯北的,大江大河的见得多了,牲口熟口也都见得多了,把你小子那点本事,我真的还没看在眼里。”

韩大牛见牛贩子把话说绝了,就从自己衣袋里掏出卖牛的钱,硬塞在牛贩子怀里,然后他就和牛贩子夺起了牛缰绳。 他们两个人为了争夺牛缰绳,就像拨河比赛的运动员一样,双方都牢牢地抓住牛的缰绳,较起劲来。 韩大牛年轻力壮,他使劲地拽着牛缰绳拉向自己一边,把个牛贩子直拉得龇牙咧嘴的招架不住。

在这紧要关头,牛贩子灵机一动,他突然双手松开了紧握的牛缰绳,一个大步跨到韩大牛的面前,伸出双手将韩大牛猛地向前一推,并迅速蹲下猫着腰双手抓地,伸出右腿向后来个“扫堂腿”,韩大牛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下子就摔出了好远,倒在了地上,这就叫“四两拨千斤”。 牛贩子完成上述动作,既干脆又利落,看来还真是个练手,韩大牛倒地后,牛贩子冲上前去骑在韩大牛的身上,挥拳便打。

韩大牛虽然被牛贩子压在身下,但他身体强壮有劲,虽然挨打也没啥感觉。韩大牛抱住牛贩子的一条腿,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就把牛贩子又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他气愤地挥起了拳头,但他却没勇气砸向牛贩子。 就在他们俩人为了牛正在打闹一团时,韩大妈来了。她上前拉起了韩大牛说:“你们别再打了,要打出个事来,可咋办呀?”牛贩子乘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很生气地:“你说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还竟敢打我?今天,这个牛我不要了,这条老命也不要了,非和你娃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他这样说着就又扑向韩大牛。

韩大牛急忙躲闪扑过来的牛贩子,韩大妈也急忙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他俩中间。韩大妈说:“大牛,你听妈的话不要和你叔争牛了,今天卖牛的这事,或许就是个天意,你就让牛先走一步吧!卖牛的钱,全给你爸花费了,也不枉牛和你爸在这世上相处了一场。再说,咱家这阵子也有咱家的难处”。 韩大妈又转过身来对牛贩子说:“他叔,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娃再较量了,你就看在我和你老蛋哥的脸上,绕了大牛这次吧!拉着牛好好地回去吧!”

“牛王”见到了牛大妈,非常激动地用它的前蹄在地上乱刨,而且不停地发出急促而又短的叫声,头也在不停地摇动,很想挣脱握在牛贩子手里的缰绳。韩大妈见状,急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几个白蒸馍,送到牛的嘴边让牛吃,牛看着韩大妈就是不肯张嘴吃馍。 韩大妈很伤心地用手抚摩着牛的头说:“牛啊牛,你是我们这个家的大功臣,为了这个家的老小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你整日耕田种地拉车子,出力最大,劳苦最多。牛啊牛,你任凭风吹雨打日头晒,再冷再热,再苦再累,你都陪着主人一起默默承受。主人犁地时再怎么用鞭子抽打你,大声地斥骂你,你都没有一点反抗和不满的情绪,你总是毫无怨言地、忠心耿耿地伴随着主人。牛啊牛,我家对不住你,每年打下的粮食,都是我们吃好的,给你喂的却是麦糠、麦草和麸皮,家里有了难事,有了过不去的坎,就先想着把你给卖了,让你去忍受你不该忍受的大罪。你下辈子变啥都不要再变牛了。”

韩大妈再次把白蒸馍送到牛的嘴边对牛说:“你就好好地吃吧,吃了这几个馍就好好地跟着人家去吧。” 牛用自己的长舌头舔了舔韩大妈的手,又舔了舔韩大妈手里的馍,牛那双又圆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涌出了大大的泪珠,顺着牛长脸上的毛滚落到了韩老妈的手上,韩大妈一阵阵揪心的难受,用手去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时,牛和她的泪水同时流进了嘴里,顿时,苦涩难受的味道刺激她头昏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牛贩子将牛缰绳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双手拽住绳头,弯着腰,拼命用力地拉着牛往前走去。 牛,被牛贩子拉得伸长了脖子,慢腾腾地左摇右摆着头,很不情愿地跟在牛贩子的身后挪动着蹄子。 牛没走几步,回过头来 ,对着还蹲在地上似乎目送它离去的韩大妈和韩大牛昂起它的头,张大了嘴,大声地、长长地、响亮地吼叫了几声。 牛的这几声嘶叫声,对韩大妈和韩大牛来说,简直就是青天霹雳,震得他俩人的心都快要碎了。

韩大牛从牛的嘶叫声中,听出了牛的依恋、牛的哀怨、牛的无奈和牛的悲惨,也听出了牛好象在呼唤它的主人韩老蛋,也许此时的牛已经明白了等待它的将是开膛破肚、剥皮抽筋、遭受千刀万剐的灾难!牛,慢慢地远去了,韩大牛此时的内心也有种失落感,他这时才明白自己也已经深深地爱着自家的这头“牛王”。

牛,走远了,它的背影越来越小,韩大妈还蹲在原地,她的手里还拿着沾满了牛口液的蒸馍。她这时闭着双眼,表情平静,口中念念有词地在诵读着《往生咒语》,她在为牛超渡来生、祈福来生。韩大牛跪在地上,他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非常伤心地说:“我做了件我最不应该做的事。” 后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韩大牛在村外的苹果园里守夜,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他父亲吆喝牛犁地的声音,洪亮而悠远,在夜空中久久地回荡。

作家简介:

作家高安让近照

高安让,陕西省杨凌示范区作家协会常务理事,杨凌电视台编辑,(西北作家)微刊签约作家,军人出身,从医多年。先后在杨陵区委统战部、卫生计生局、区委办、宣传部、文明办、党校等多部门任职,杨陵区李世民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被中宣部、国家计生委、陕西省委等授予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发表散文、评论、小小说、科普等千余篇。

审稿:张学文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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