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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地:
迎春小时候,娘在屋外撒尿常引来一群小孩子围观,当迎春拿起木棍撵出来时,孩子们便一哄而散,边跑边唱:“羞,羞,不知羞,迎春她娘不知羞……”
小孩子们都跑远了,迎春恨不得用木棍狠狠地抽打她娘几下。真是丟死人了!
迎春娘是个傻女,但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玉,当地方言女和玉读音相似,人们对她的称呼也不知是傻女还是傻玉,反正就是个傻。迎春就是在这种屈辱中长大的。
后来迎春娘在屋外撒尿已见怪不怪了。村里人遇上她都会绕道避让,以免撞见她的不雅行为显得尴尬。无意碰上也怕被人误认为有意去看一个傻女人撒尿。
迎春是在茅沟湾外婆家长大的。外婆说,傻玉小时不傻,只是三岁时发了一次高烧,大脑烧坏了,智商就停止不前,一直停留在三岁孩子这个阶段。再傻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外婆一直把傻玉当做三岁孩子一样抚养,快三十岁了,仍没人愿意娶她。
邻村山屋嘴有个孤儿叫憨毛。憨毛自小没了爹娘,是村里人你家给件衣他家送碗饭养大的。憨毛并不憨,只是老实本分,反应迟钝一些。但他知恩图报,长大了常帮村里人做些事。全村人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凡事都要替他操心。憨毛只身一人,除了爹娘留下的两间破房,一无所有,三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儿。村里人都劝他娶了茅沟湾的傻玉,只为传宗接代。
因为有全村人帮忙操办,傻玉虽傻,却是经过三凭六证明媒正娶嫁给憨毛的。
憨毛总算有个家了,必须为将来养儿育女而操劳,他是没有时间照看媳妇儿傻玉的。傻玉仍由茅沟湾她娘照料。
迎春是在一个冬天的深山老林里出生的。
按当地风俗,出了嫁的人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傻玉快要生下迎春时,憨毛才去茅沟湾接她回去。回家的路上,憨毛在前面走,傻玉在后面跟。回到了家门口,走在前面的憨毛独自进了屋,好长时间不见傻玉进门。慌忙出去找,眼见天快黑了,仍不见傻玉踪影。猜想走在身后的傻玉一定是找不到家门,一直往前走,走过了村子,走进了深山。
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急忙发动全村人三人一组举起火把进山搜寻。有人还敲起了铜锣,以驱赶豺狼野兽,确保傻玉的安全。可是整整找了一夜,还没见到她的人影。
虽说傻玉是个傻子,但毕竟有孕在身,这可是两条性命呀。第二天,村里人仍不甘心,继续扩大范围的深入搜救。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组人搜寻到离村子十里开外的山林时,隐隐约约听到前方有婴儿断断续续啼哭的声音。走近一看,只见傻玉全身赤裸,倦缩一团,躺在杂草丛中,衣服却全都乱七八糟地裹在了身旁婴儿的身上。众人都惊呆了,一个如此智商 的傻女人也有这般母爱啊!搜救人员虽全是男人,见此情景,也顾不了许多,一呼百应,附近搜救的人也纷纷赶来,每人匀下一件衣裤,七手八脚帮忙穿到了已冻得浑身冰凉失去知觉的傻玉身上。
真是拙娘生巧女,迎春自小伶俐可爱,村里人都说,这是老天在帮憨毛啊!傻玉头胎生一女,女孩子长大了可以照料傻娘,还可替爹操持家务。憨毛有盼头了。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又替孩子取名,说孩子是在冬天出生的,离春天也就不远了,就叫孩子迎春吧!
傻玉生下迎春后,她们娘儿俩自然又归外婆照料了。
迎春长大了,她却总嫌傻娘丟人,让她在别的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有时听到别的孩子说她娘太傻,她就跟人打架。娘看到后,也不管谁的理,总是捡起石头帮着迎春砸人,别的孩子自然不敢与一个傻女人打架,都会吓得拔腿就跑。当然,傻玉是不懂什么道理的,她只知道迎春是她的孩子。这让迎春明白,娘虽傻,也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
后来傻玉又生下一小子,有儿有女,憨毛也称心如意了。儿子也是望星望月盼来的,所以取名叫望星。
可是望星遗传了傻娘的基因,长大了仍呆头呆脑稀里糊涂,也是个傻子。好在傻望星却有一身蛮力,教他做些体力活还很卖力。生活上,吃喝拉撒也能自理。望星虽傻,但他知道姐姐迎春不傻,在家特别听迎春的话,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教他怎么干就怎么干。
迎春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由傻娘喂养大的,但她记得傻娘喂弟弟吃奶的情景。每当外婆不在家时,弟弟哭了,娘知道他肚饿了,就会掀起衣服,像猪狗喂崽一样,侧身躺到弟弟身边,弟弟便会爬过来,趴上去吃奶。
外婆说,你也是这样让你娘像猪狗喂崽一样喂养大的。
女大十八变,迎春已出落成亭亭玉立,模样俊秀,人见人爱的大姑娘。可是她总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娘是个傻娘,弟弟也是个傻弟弟,她怎么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呢?
外婆说,娘虽傻,她也知道孝敬外婆呢。每次有人给她好吃的东西,她都要与外婆一起吃,外婆吃她才吃。
迎春也经常可以看到,娘如今有好吃的,不仅仅与外婆一起吃,还要与弟弟一起吃。娘还会看人脸色的,她知道现在迎春讨厌她,就不再给迎春吃了。而每当这时,娘总是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迎春,似乎是在乞求迎春不要嫌弃她。此时迎春又很心痛难过。
外婆又说,望星虽傻,但他知道谁亲谁疏,知道你娘也是他娘,知道你是他姐,知道你不傻,知道他要靠你指点,所以只听你的话。他有的是力气,只要教他做事,他也不会吃闲饭。
是啊,不管怎样,傻娘也是娘,傻弟也是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娘虽傻,是她给了自己生命; 弟弟虽傻,也懂手足亲情。而自己是个正常人,难道还不如傻弟傻娘有情有爱?想到这里,迎春心里顿时敞亮了。爹憨厚木讷,是难以撑起这个家的。而她做为家里唯一头脑灵敏清醒的人,就有责任和义务挑起家的重担,把家料理得像个家样儿。
迎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对方倒插门或能够接受她带上爹娘和弟弟嫁人。因为她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照料好她的傻娘和傻弟。虽有不少小伙子垂涎她的美貌,但因为不能接受她这样的一家人,最终纷纷打了退堂鼓。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她也不气馁。
她来到这个世上,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给她取名叫迎春,就是把这个家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而不是让她依靠别人来改变家庭命运。最终她决定靠自己去奋斗。她不能再让人看不起这个家,更不能让人看不起她,不能辜负了村里老人给她取名时寄予她的厚望。她让爹在家什么也不用做,只管照看好傻娘和傻弟,自己一个人就进城打工去了。然后每月按时给家送回生活费。
她在城里一人干了两份活,干环卫工兼做家政。一有空闲,她还拾捡废旧物品卖钱,增加收入。
后来她发现拾废品收入可观,而且对废品行情越来越熟悉,一些废品收购老板也慢慢了解了她特殊的家庭情况,都很佩服她尊重她,也都乐意帮助她。于是,她干脆租了门面开了家废品回收点。她又把乡下的爹娘和傻弟都接进了城,然后合理分工,爹和傻弟在回收点整理废品,自己打理生意,还可照看好傻娘和傻弟。
迎春家的日子慢慢红火起来了。她不忘回报,捐款为家乡茅沟湾和山屋嘴都修通了走出大山的路。她常说,没有乡亲们的照应就没有她这个家,更没有她家的今天。乡亲们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追求她的小伙子又开始多了起来,并都愿意与她一起照料她的家人。不过,现在的选择权掌握在她的手里,她要逐一了解和考验。后来,她在废品行业遇上了一个家庭境况与她相似的小伙子,小伙子与她一样本份务实,勤恳持家。两人悻悻相惜,互相倾慕,最终步入婚姻殿堂,两家合一。如今日子过得融洽和睦。
本文由熊显平原创,欢迎关注,带你一起长知识!
作者简介:
熊显平,曾用笔名熊劳憨、晓雄、重平、熊平生等,湖北大悟县四姑镇人。有新闻、文学作品近千篇(件)被《解放军报》、《后勤文艺》、《北京日报》、《湖北日报》、《国防教育报》、《楚天都市报》、《武汉晚报》、《青年人报》、《农村新报》、《孝感日报》、《孝感晚报》等数十家报刊采用发表。有多篇作品获年度或各类征文奖。共受奖励表彰60余次。
审稿:张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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