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桩历历在目的往事
文/孙希东
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我国发起的中越自卫还击作战，虽然只有28天时间，但对于20世纪发生的中日战争、朝鲜战争、中印边境战争的被动应付来说，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场战争，不仅成功实现了主动出击，而且掌握了接下来持续10年解决中越边境冲突的主动权；不仅让越南因此失去在中南半岛和东南亚的主导发言权，也把超级大国的苏联撂在一边。
在这场自卫还击作战中，作为屡经战场洗礼的二连一兵，我随连队100多号官兵奉命前往西南边城贵阳，执行总部前指通信保障任务并荣立个人三等功。
38年过去了，当年遂行任务的几桩事情至今都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有情人做“无情”事
1979年元旦刚过，连队接到遂行重大任务的通知，将在春节前开往指定地域建立总参转信站。记得那年春节也在1月份，当时连队官兵家属来队探亲的几乎都来了。如何让这些来队探亲的军嫂离队回乡，成为战前动员的一项重要工作，既不能泄密，又要有恰当的理由。这项劝返工作着实让我们这些不怕苦累的男子汉作了难。我们也都是有父母妻儿、有七情六欲的人，何况亲人每年只能来部队探亲一次，加之当时各地交通条件不好，亲人们来队探亲，从自行车、汽车到火车，要倒腾好几次，许多时候还因买不到车票，凑合留宿在昏暗的小旅馆或车站等情况，更让我们欲言又止。每当回忆这些事情，我的眼里都盈满泪水。面对来队家属无奈的表情、无助的眼神、无声的泪水，我们的心真的好痛。为了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安全和神圣的荣誉，我们还要硬起心肠，说许多违心的话让她们听。好在军嫂们从接受我们的那一天起，就接受了我们的全部，哪怕是难事、苦事、伤心事和无理由的事。通过无法用语言全部表述的多种方法，二连30多名临时来队家属，全部在规定的时限内踏上返乡的归途，为全连奔赴前线奠定了基础。现在想来，也许是我在做战前家属离队工作中的表现，让党组织留有印象，所以，战后任命我担任了新建九连的政治指导员。
川军汉子们的故乡情
我们二连有这样一批川军战友，他们1976年底从重庆市（当时隶属四川省）应征入伍，1977年训练队毕业分配到二连，成为连队的骨干力量，有许多兵后来在军地岗位上干得很出色。艾万忠、吕冰、余家平、官向军、雷津东、李正华、徐敏根等战友，就是从重庆入伍的川军汉子代表。我接来的这批川军汉子那时已有两年时光未回过故乡，当火车开出西安西站那一刻，“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李白的《静夜思》就涌动在这些川军汉子心中，撩拨起男子汉们浓浓的故乡情怀。这些汉子们，总想列车早一点进入四川大地。尽管他们也知道看不到自己的亲人或者熟人，听不到川声川语，但还是愿意早一点看到家乡的蓝天白云，看到村庄和树木，第一时间呼吸到家乡的气息。列车一进入蜀地，川军汉子们肩扛人抬、争先恐后爬向那个只有30厘米高40厘米宽的闷罐车小窗口，想早点看到家乡的山和水。鉴于此，我负责安排顺序和掌握时间，解决了一时“秩序有些乱”的问题，既满足了每个川军汉子都能看到家乡山水的愿望，也保证了行车途中安全。难能可贵的是，连队在奔赴前线途中，恰逢大年初一路过他们的家乡重庆。我们当晚在小南海兵站吃过晚饭后，又随队继续前行，这些川军汉子没有一个掉队的。
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
连队抵达作战区域后，衣食住行的条件艰苦，工作环境恶劣，这些都没有影响参战官兵的工作。唯一让我们担心的是山上的毒蛇和不知名的毒虫，因为我们工作的周边环境就是这些虫蛇的栖息地。为按时建好转信站，我们两人一组，将用作作天线支架的柏油杆，抬上山顶。为保证不被虫蛇伤害，上山抬杆和架线时，每人手持一根木棍或竹竿，既助力上山又驱赶虫蛇，又通过一起喊着号子，既保障步伐一致，又形成对虫蛇的震慑。这些方法看起来简单，效果却很有效。建站和作战期间，连队没有发生虫蛇伤人事件。
羊毛毡子保护了二连官兵
我们这些北方人，不知道南方山区冬季的湿冷与北方冬季的寒冷有什么区别。在作战期间，我们领教了湿冷的威力。我的体会是：北方的寒冷，冷的是皮和肉，保暖能起作用；南方山区的湿冷，不仅冷的是皮和肉，而且冷到骨节和骨髓，无论怎么保暖，骨节和骨髓还是冷的。开始我们睡的是稻草地铺，每人有一条从西安营房带来的羊毛毡子和棉褥子，后来住宿条件得到了改善，住上了用木头做的床板，虽然没有床腿，但总是比稻草要好。当我和宋艳芳等第一批离开前线返回部队大本营收拾行装时，发现羊毛毡子与床板黏在了一起，用了很大的气力，几个人才掀起羊毛毡子的一小部分，但羊毛毡子上全是绿毛，床板已经变成了黑绿色。后来才知床板当时是用湿木头做的。现在想起来，如果没有这条羊毛毡子，这样的床板，可能会对二连参战官兵身体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至今也忘不了一条羊毛毡子对二连官兵的保护。
写于2017年10月
【作者简介】孙希东（男），1968年2月入伍，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58012部队，1979年参战对越自卫反击，荣获三等功，历任电台台长、政治指导员、营长。1985年12月转业，历任乡镇武装部长、副镇长、副书记、县科委主任，荣获山东省科技工作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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