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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寒凝大地》连载丨第三十回:唐洞村惩处民族败类,焦庄户修筑地下长城

第三十回:唐洞村惩处民族败类,焦庄户修筑地下长城

走基层开掘群众智慧转观念发扬民主作风

唐洞村惩处民族败类焦庄户修筑地下长城

三国时期,诸葛亮不管遭遇到多么棘手的事,也从没见过他召集座谈会,听听他人的意见。他总是成竹在胸,羽扇一摇,计上心来。结果,敌军大败,蜀军凯旋。“孔明智多近于妖”,这话不假。

冀东独立团团长韩贵德和政委胡宝贤,正好和诸葛亮相反,他们深信“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故此,每次遇到困难或者麻烦,都要召开“诸葛亮会”,把碰到的困难和遇到的麻烦,摆到桌面上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发动机器,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

其实,问题并不复杂,就出在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的身上。自从这三个同乡战友探亲归来,他们家里发生的事,一直缭绕在胡政委的心里,茶不思,饭不咽,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只有老大一个“?”号。

是呀,为什么日本鬼子扫荡,针对性那么强?为什么王斌的爸爸吊死,妈妈遇害?为什么刘文亮的爸妈在窑洞里同时被闷死?仅仅剩下胡芝的爸妈幸好由于出门幸免?

所有这些问题,缠缠绕绕,丝丝缕缕,像一团乱麻,理还乱,越理越乱。

胡宝贤总是两手叉腰,十分苦恼,百般思考,万分焦急,寝食不安,心急火燎。

他决定到群众中走一走,看一看,听听他们的意见。

他一面深深地思索着,一面走下指挥部高高的台阶。

突然,他听到从指挥部的小厨房里传出两个炊事员对话的声音。

粗犷的:“你说,咱这儿干干净净的小厨房里,咋就招来了苍蝇,轰也轰不走?”

细小的:“你看看旮旯里那坛子鸡蛋坏了没有?”

粗犷的:“咋会呢?”

细小的:“叫你看,你就看,你不看看咋会知道呢?”

粗犷的:“哎呦,妈呦,可不真是吗,真有一个坏蛋!你也没看见,咋就会知道呢?”

细小的:“这就叫苍蝇不抱没缝儿的鸡蛋!”

胡政委听到这里,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一句“苍蝇不抱没缝儿的鸡蛋”,像一盏油灯,照亮了他的心!

他真想噔噔地跑进小厨房,抱起那个炊事员,向他说声“谢谢!”然而,他却没有动,连高高的台阶都没有迈下来一步。

他开始自问自答:“那么,在唐洞发生的这件事,谁是坏蛋?谁是苍蝇呢?”“毫无疑问:龟田和小林多喜们,这群日本鬼子好像嗡嗡叫的苍蝇;那么,谁又是坏蛋呢?那当然是村子里的坏人。对,当务之急,就是要挖出唐洞村里的这个坏人!”

胡政委想到这里,那么,这三个臭皮匠的“诸葛亮会”,就该请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我要下到新兵连,找到他们,听听他们的意见。于是,他朝大门走去。

胡政委走出大门,在宽阔的操场上,一眼就看见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正参加操练。

担任新兵连操练的杨立冬排长,见到政委朝他们走来,赶紧下达命令:“全体,立正!”然后,立即转身跑步向前,立定敬礼,道:“报告政委:新兵连正在操练,请指示!”

胡政委还礼道:“传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位同志,出列。其余,继续操练!”

杨排长跑到队伍前列,叫道:“请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位同志,出列。其余,继续操练!”

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不知啥馅儿,然而,作为八路军战士,哪个胆敢怠慢?齐刷刷跑步出列,来到胡政委的跟前,立定。

胡政委说:“咱们找块阴凉地儿,详细汇报一下,你们这趟回家的具体情况。”

于是,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跟在胡政委的后面,在一棵老槐树下面的大青石上坐下来。

胡政委看看王斌、胡芝、刘文亮,然后说:“你们仨,谁先开口?”

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刘文亮说:“我们这趟回家,中午时分,走到唐洞的村边上,本想进'独龙岗’饭馆撮一顿儿,可是,我们哥三个远远地看见'独龙岗’饭馆,一片焦土。感到奇怪,于是,我们决定赶紧回村里看看,结果,我的爸妈在窑洞里闷死,王斌爸爸被吊在枣树上死了,他妈妈在西厢房里遇害,浑身是血。”

胡芝接过来说:“我的爸爸妈妈,头天儿让我姐姐接走了,到她家过六月六去了,逃过了这一次大灾难。可是,我的当家子大伯胡崇礼,被小鬼子吊在白杨树上。可怜他的胸口上,肚子上,满是血窟窿……”

三个娃娃兵,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胡政委说:“依你们看,你们当八路军的消息,会是谁报告给日本人的呢?”

刘文亮说:“我们刚刚走到村边儿上,就有一个叫焦德昌的老人,死活不让我们进村。他说,咱村的伪保长焦让,知道你们仨当八路军去了,报告了驻扎在龙湾屯的小日本。结果,来了整整一个连的小鬼子,进村就把老百姓都驱赶到了老爷庙。挨个问你们三个到哪里去了?问一个,不知道,挑死一个;问一个,不知道,挑死一个。啊呀呀,可惨了!”

胡政委说:“这么说,你们参加八路军的消息,一定是这个叫焦让的人报告小鬼子的!”

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一齐说:“一定是他,肯定是他。他这个人,什么屎都拉,就是不拉人屎,唐洞村里的老百姓恨透他了!”

胡政委说:“焦让这个人,你们都熟悉?”

王斌说:“我,跟胡芝、刘文亮,从小就认识他。他这个人好认:细胳膊细腿大脑壳,稀稀拉拉的黄胡子,脏兮兮的,跟鬼似的。我们小时候,都怕他。”

胡芝说:“焦让这个人,从十几岁就扒瓜、偷枣、掏家雀,套鸡料、灌屎壳郎、捅马蜂包。”

刘文亮说:“甭提他小时候的事,缺德带冒烟儿!”

胡政委说:“我是说,你们都认识他,什么时候都不会认错他,是吧?”

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说:“焦让这个人,剥了皮,化成灰,我们也认不错他!”

胡政委说:“好,那就好办了。你们村原有的'独龙岗’小饭馆,可是,现在,听你们说,让日本鬼子给放火烧了。咱们要收拾这个日本汉奸,总得找一个地界儿,把他引到那里去,再收拾他!”

刘文亮说:“那个'独龙岗’小饭馆,确实让日本鬼子给放火烧了,我们亲眼看见了。我倒想出个地界儿,唐洞村南,有一块西瓜地,是王斌你大叔家的。”

王斌说:“我大叔叫王孝祖,他家年年种瓜。这几天,正是瓜秋。再说,我大叔,人也靠得住!”

胡芝说:“咱们选择在他家瓜地收拾焦让,能不能事先就告诉他,让他配合咱们。”

胡政委说:“就担心王孝祖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靠得住?”

王斌说:“我还不知道我大叔?别看他平日里,总拍焦让的马屁,可心里,恨不得吃了他。没问题,靠得住,靠得住!”

胡政委伸出手臂,把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圈在中间,轻轻地说:“咱们这样……岂不妙哉?”

王斌、胡芝、刘文亮三个人,齐声说:“妙哉!妙哉!”

五月的麦子六月的瓜,该收的收,该拉的拉。”是说,冀东大平原,五月麦子收割上场了。进了六月门儿,地里的西瓜正好成熟,再过十天半月卖不出去,就该拉秧了。

顶“至”拔麦子。过了“夏至”,就是小暑。小暑大暑相连,是冀东最炎热的季节。“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大概就是这个季节的天象特征。

焦让家在唐洞村南头,离王孝祖的西瓜地不远。

王孝祖的西瓜地,边边沿沿还种着梢瓜、甜瓜。有一种金瓜,成熟时也仅仅跟小馒头那么大。可是,甜且香。香到什么程度呢?夜晚的小凉风一吹,能把香味儿吹到焦让家的院子。躺在院子里青石板上乘凉的焦让,常常为那一股股喷喷香的气味儿,不能自己。起身走出院子,到王孝祖瓜棚里转转。不言不语,王孝祖也会走到地边儿上,猫下腰弹弹这个,闻闻那个,总要摘下三五个小金瓜,递到焦让的手里,嘻嘻笑道:“我正要给您送去呢!”

焦让拿了小金瓜,不理不睬,转身便回。

王孝祖站在瓜地里,透过黑黝黝的夜色,等焦让那个鬼影子,走出西瓜地,王孝祖方才狠狠地唾出一口唾沫,嘴上不骂心里骂:“日本人的狗腿子,早晚让洋枪崩了你,大刀砍了你,石头砸死你。什么东西,妈妈的!”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朝霞映红了半边天。唐洞村前走过来一个人,头戴草帽,肩挑两个大竹篮。

这个人走到王孝祖瓜田的地头上,蹲下来弹弹这个瓜,闻闻那个瓜。连连称赞:“好瓜,好香的瓜呀!”

说罢,站起身来,摘掉草帽,用草帽咕答咕答扇着风,叫道:“卖瓜的,挑几个上好的西瓜,给龙湾屯的大日本皇军龟田大佐送去!精挑细选,别打眼了!”

焦让正蹲在院子里洗手,忽听得有人说给龙湾屯的日军龟田大佐送瓜,感到蹊跷。他走出院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草帽汉子跟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买瓜?”

草帽汉子打量焦让一眼,说:“说不上买,就是白拿,你问问他卖瓜的,敢不敢呲咕眼!你知道谁要?龟田大佐!你知道龟田大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龟田大佐手使左右双轮手枪,'啪’,左手一枪;'啪’,右手一枪。厉害,就这么厉害!”草帽汉子一面说,一面举起双手,做举枪射击状,“你能抵挡他吗?”

焦让听了,吓得双手捂着脑袋说:“厉害,端的厉害!”

草帽汉子走近焦让,俯下身子,轻轻地说:“伙计,你听说了吗,上次,龟田大佐带领大日本皇军,来唐洞抓几个八路军新兵,可是,一个也没有抓着,说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小林多喜少佐说,指定就是村里的保长……”

焦让听到这里,心里直哆嗦。问:“小林多喜少佐凭什么说,指定就是村里的保长?”

草帽汉子说:“你问谁?这你得去问问小林多喜才是呀!”

焦让又急又怕,不置可否。

草帽汉子说:“龟田大佐许愿了:谁抓到小八路,抓一个赏一百银元!”

焦让突然双眼放光,不由自主地从嘴里溜出一个字:“啊!”

草帽汉子说:“你能抓到?”

焦让说:“到哪儿去找哇?”

草帽汉子说:“这三个小八路都是你们村里的,你怎么没处找?你平常得多留神。”

焦让说:“我要是能抓到这仨小八路,那可就发大财了!交给龟田大佐,白花花的银元,三百块,那不得这么大一笸箩?”

草帽汉子说:“比这多!”

焦让说:“我就知道比这多!我要是真有这么多,升官发财坐汽车,我再对付俩老婆。哈哈,哈哈!”

草帽汉子说:“白日做梦吧?”

正说间,忽然,从他们身边过来一个小伙子,往瓜棚走去。

焦让看着眼熟,不觉心里一动,再定睛一看,不看则已,一看心里直扑腾。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莫非果真天赐良机,发财的日子就真的到来了么?”

买瓜小伙子直奔瓜棚里去了。

焦让不由自主地追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摸摸腰间的王八盒子。

小伙子正同瓜把式比手画脚地谈论卖瓜的事。

焦让赶上去,用手里的王八盒子,把小伙子的破草帽捅掉,不无嘲笑地说:“刘文亮,你跟我玩儿里格楞,还毛嫩点儿!扒了皮我不认识你!”

瓜把式王孝祖嘻嘻笑道:“我这地里的瓜,卖谁都是卖,让您先挑,让您先挑。小伙子,你往后站,行不行?”

焦让说:“刘文亮,瓜,你是买不成了。你,跟我走!”

刘文亮说:“跟你走,跟你走上哪儿?”

焦让说:“上哪儿?我怕吓死你,先不告诉你!”

正说着,草帽汉子走进瓜窝棚,说:“瓜把式,你谁也不能给他们摘,要摘,也得给我先摘。知道我的瓜送给谁吗?龟田大佐!”

焦让嘿嘿一笑,从牙缝儿了龇出一句话:“你送的仅仅是几个烂西瓜,你没有问问我送的啥?一个大活人——小八路!”

草帽汉子哈哈大笑:“好家伙,那可是一百块白花花的银元,大洋钱!”

焦让的王八盒子抵住刘文亮的后腰,厉声说:“走!”

草帽汉子说:“人,你不能一个人带走,见一面儿,分一半儿,有你的一半儿,也有我的一半儿。瓜把式,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王孝祖摊开手臂,耸耸肩,做无可奈何状,说:“这叫我说啥好呢!”

草帽汉子说:“你说的:逮着一个小八路,赏一百块现大洋。升官发财坐汽车,还能对付俩老婆。全归你一个人?你说说,这样做,合适吗?”

焦让厉声说:“你要这么说,连你一块儿交给龟田大佐!”

草帽汉子把草帽子一甩,甩出老远,顺手掏出两把手枪,厉声说:“别动,我这里有两把家伙,不知你要用哪个?”

刘文亮返身,迅疾将焦让踢倒在地。

草帽汉子厉声说:“捆起来!”

焦让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您是……”

草帽汉子撕下假胡子,掷在焦让的脸上,说:“八路军冀东独立团胡宝贤!”

焦让大惊失色说:“胡宝贤?胡长官,早有耳闻,小人佩服,小人佩服!”

胡宝贤政委说:“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焦让连连说:“八路军长官,饶命,饶命……”

胡宝贤说:“我来问你,上次龟田带日本人到唐洞村扫荡,来抓几个小八路,可是你向龟田报告的?”

焦让说:“哪里是我呀,我怎么会知道龟田带日本人来唐洞扫荡,来抓小八路呢?”

胡宝贤说:“那日本人咋就知道,唐洞有三个新当兵的人呢?”

焦让说:“您可说呢!”

胡宝贤说:“现在,是我来问你!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

焦让说:“我说,我说!”

胡宝贤说:“那就从实招来!”

焦让说:“我这个倒霉的保长,日本人问我,我咋敢不说呢?他们问我什么,我哪里敢讲一句瞎话呀!”

胡宝贤说:“少说废话,我只问你,三个小八路的事,是不是你报告给日本人的?”

焦让说:“我该死,我不是人,我他妈的我……”

胡宝贤跟刘文亮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问道:“刘文亮的父母,怎么会闷死在窑洞里?”

焦让说:“那是日本人干的,日本人用一口大锅扣严实,上面压上挺重的东西,这不关我的事,怎能怨我呢?”

胡宝贤说:“日本人怎么会知道,刘文亮的父母都藏在个窑洞里?”

焦让说:“这个,我就真不知道,日本人是咋知道的。”

胡宝贤说:“焦让,你哪句讲的是实话,哪句是瞎话,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好吧,小刘,把这个民族败类,捆结实。带走!”

刘文亮应道:“是!”

焦让说:“八路长官饶命,八路老爷饶命……”

胡宝贤说:“能不能饶你的命,我说了不算,要问问中国人民答应不答应!”

焦让说:“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呀!”

胡宝贤命令道:“小刘,带走!”

焦让频频叫道:“不,不能杀我,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是八路军的政策……”

胡宝贤说:“八路军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你不是,你是中国人的败类,帮助日本鬼子,残害中国的老百姓,十恶不赦的日本人的狗腿子!”

刘文亮押着焦让,顺着唐洞东侧的弯弯曲曲的蚰蜒小道,盘山而上。行至一座小山包的后面,胡政委向刘文亮点头示意停下。

小刘命令道:“焦让,站住!”

焦让知道大事不好,连连叫嚷道:“八路长官饶命,八路老爷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呀,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该死,老爷饶命……”

胡宝贤厉声说:“你作为日本人的走狗,残害中国人民,罪恶多端,十恶不赦。今天,我代表人民,代表八路军,处死你这个民族罪人!”说着,“啪”一枪;“啪”,又是一枪。

胡宝贤和刘文亮返身回到独立团指挥部宿营地,歇息。

王斌和胡芝得知刘文亮回来了,一起跑了来,问:“怎么样,焦让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刘文亮说:“处死了,这个小日本的狗腿子,中华民族的败类!”

王斌和胡芝齐声说:“活该!”

胡政委为唐洞村铲除了焦让这个民族败类,回到独立团营地后稍息,便来到指挥部。一进门,见到韩团长和一个陌生人交谈。

韩团长介绍说:“来来,巧极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焦庄户村里的民兵队长马福同志。”

胡政委笑笑说:“欢迎,欢迎!我就是韩团长的老搭档,胡宝贤!”

马福说:“韩团长刚刚提过您,好,好,您就是胡政委。知道,知道,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学问,有大学问。哈哈……”

胡宝贤哈哈大笑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倒是有,那是诸葛亮。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人也有,可那人不是我,那是刘伯温!哈,哈哈……”

马福说:“我早说过,部队里的人,五行八作,写诗的,教书的,什么人才都有。哪像我们村子里的民兵,都是耪地的,养羊的,放猪的,'一’字,竖着写,念'柱子’;横着写念'扁担’!哈哈……”

胡宝贤说:“哪里哪里?不过,八路军要想打胜仗,光靠手里的枪,还不够,还要有文化。会看地图,会用现代化通讯工具。你们焦庄户的地道挖得好,为什么?除了组织得好,还得指挥得好,要是连指南针都不会用,恐怕连地道也挖不成!”

马福说:“我们哪里会什么指南针呀,就是用风水先生的罗盘。听说河北保定的冉庄,挖地道时,还请人帮忙找测水平仪。我们焦庄户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就用脸盆、水瓢代替。”

韩贵德说:“咱们大老粗,因陋就简,哪里那么多臭讲究?干就是了!”

胡宝贤说:“这可不是什么臭讲究,这是知识。我们不能够光顾眼前,只看见鼻子底下的事,还要往长远处看,看到未来。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

韩贵德笑笑说:“好家伙,这一大串,快把人给憋死了!”

马福说:“团长,您还别说,自从保定府冉庄的民兵代表给我们送来指南针和水平仪之后,再挖地道,少走了许多弯路,少干了好多瞎活,准确率提高了。你就说枪眼儿,说从哪里钻出来就从哪里钻出来。你比如说,从当街的碾盘底下,能钻出四个射击孔,就这么绝!”

韩团长说:“政委,你来之前,我跟马队长正聊着从独立团抽出两个文化人,帮助焦庄户建立电台和指导民兵军事训练的事,你看能不能就派女青年梁霞和教书匠陈洪义。通讯班的梁霞,我看能独立工作了。陈洪义别看他是个教书匠,经过这些日子的培训,早就成神枪手了。”

胡政委说:“我看行。”他忽又转过身来,附近韩团长的耳畔,轻声说,“梁霞,那可是你的表妹呀!你能舍得?”

还没等韩团长开口,就听见马福说:“你们舍得?”

韩团长说:“兵民是胜利之本。帮助民兵强大起来,也是我们的责任!”

胡政委说:“军民鱼水情,民兵就在水中。八路军是人民军队,离开人民,就不能生存,更甭提打胜仗了!”

马福说:“八路军本来就是穿上军装的穷苦老百姓,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胡政委说:“这让我想起一首歌。”不由得唱道,“军队和老百姓,咱们是一家人……”

韩团长和马福也同时加入进来,一起唱道:“打鬼子保家乡,咱们是一家人,咱们是一家人呀,才能打得赢啊!”

总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实际上,志同道合战友们的战斗生活,则更是一台戏,一台威武雄壮的活剧。

韩团长把头转向指挥部门口,喊道:“小郑,郑彪!”

郑彪答道:“到!”跑步近前,立定敬礼。

韩团长说:“传通讯班的梁霞和神枪手训练队的陈洪义,到指挥部来。快!”

郑彪答道:“是!”转身跑下。

马福说:“这小伙子真帅,八路军就是大学校。将来,把小日本赶跑了,新中国的人才,都得靠八路军培养!”

胡政委说:“您这话,很有远见。从现在起,八路军不光要打仗,打胜仗,还要注重为将来培养人才。说到底,世界总而言之属于青年一代!”

韩团长说:“依我说呀,远水解不了近渴。首先琢磨琢磨怎么先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这是现实,最要紧的!”

胡政委说:“那是肯定的,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总得一步一步走。对,先走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这一步!”

正说间,外面一声:“报告!”

韩团长答道:“看看,他们来了,进来!”

梁霞和陈洪义齐步走到韩团长和胡政委近前,敬过礼,站在一侧,等候指示。

马福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个八路军战士,新鞋新帽新军装,男的帅,女的娇。心里想,都说土八路土八路。这哪里是土八路?一丁点儿的土腥味儿都没有!

韩团长掉过头来说:“您看看,怎么样?”

马福愣愣地坐定,不言不语,兴许马福的思绪还在爪哇国的上空,悠悠盘旋。

韩团长搔搔头,又一次叫道:“马队长,您看看,怎么样?”

马福急忙回答道:“挺好,挺好!”

胡宝贤圆场道:“梁霞、陈洪义,你们过来,介绍一下。这是焦庄户民兵大队长马福同志。今天,委派你们俩,到焦庄户民兵大队,协助马福大队长工作。梁霞,你负责通讯联络,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信息畅通;陈洪义,你负责民兵军事训练,把焦庄户的民兵训练得棒棒的,一个个都成为神枪手。有信心吗?”

梁霞和陈洪义齐声答道:“有,请首长放心!”

马福听到陈洪义、梁霞的回答,心里甭提有多么舒服了。

韩团长说:“梁霞、陈洪义,带上你们的装备,回到这里,同马大队长,一起回焦庄户!”

梁霞、陈洪义一起回答:“是!”转身离去。

马福说:“往日总听人说土八路土八路。你们哪里是土八路?一丁点儿的土腥味儿都没有!哈哈……”

胡政委说:“人嘛,鼻子底下都有一张嘴,谁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好了,又不能给他戴上箍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让我想起了一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韩团长哈哈大笑:“别看胡政委也是土八路出身,肚子里的洋玩意儿还真不少呢!”

马福说:“八路军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人才济济。这可比我们民兵强多了。我们才真的是土生土长,土里土气,上炕认得老婆,下炕认得鞋,外出看不见村子里的树,心里就发慌。”

胡政委说:“也不是,你这也是拉着小毛驴坐船——谦虚过度。”

马福说:“啊呀呀,那是人家冉庄,咱们是焦庄户,俩牛,不一样,不一样啊!”

正说间,梁霞、陈洪义一起回到指挥部。

韩团长说:“马大队长,咱们试试通话。”

马福不解地说:“通话,啥通话?”

梁霞把话筒递给马福,然后,韩团长随着梁霞进入指挥部里间。

进了指挥部里间的韩团长的声音:“马大队长!”

马福偶然听到手里话筒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厉色道:“啊呀呀,怎么回子事,谁在叫我?”

胡宝贤哈哈大笑,说道:“马大队长,您仔细听听,这是谁的声音?这是韩团长在跟您说话呢!”

韩团长的声音:“马大队长,听到没有?请回答!”

马福听是听到了,而且确确实实是韩团长的声音。可是,他怎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档子事。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正在此时,胡政委抄过话筒,将一端贴近马福的耳畔,另一端贴近他的嘴边,说:“马大队长,你说:听到了!”

马福不置可否,只得顺口说道:“听,听到了。”

韩团长的声音:“焦庄户民兵大队指挥部,您那里小鬼子进村的状况如何,请回答!”

这会儿,马福好像已经进入了状态,郑重回答道:“小鬼子进村了,正南方向大约三个班,机枪一挺,迫击炮两门,其余小鬼子步枪一支,报告完毕!”

马福的回答,引起一片笑声。

韩团长和梁霞端着通讯箱,从里间走出来。

韩团长说:“胡政委,你看看,不愧为焦庄户民兵的大队长,很快就进入真正状态。了不起,了不起呀!”

胡政委说:“刚才,马大队长总伸着大拇指称赞八路军,其实,民兵也跟八路军没什么两样,都是老百姓的队伍嘛!”

韩团长说:“马大队长,这两个八路军战士,就归您使了。不过,等您那里的通讯台设立了,民兵们都训练好了。就是说,他们俩完成任务了,还要归队,您还得还给我们。”

马福哈哈大笑:“也许,我们就永远地把他们留在焦庄户了。等把小鬼子统统赶跑了,全中国都解放了,这两个孩子,说不定就在我们焦庄户村里落户了!哈哈,哈哈……”

马福一席话,说得梁霞、陈洪义两个年轻人,面庞通红通红。

韩团长说:“政委,你对他们俩还有什么指示?”

胡政委说:“你们时时刻刻不要忘记,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解放人民的,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梁霞、陈洪义响亮地回答道:“是!”

马福站起来,说:“韩团长,胡政委,那,那我们一块儿走了!”

韩团长走近马福,伸过两只手,紧紧地握着马福的手说:“咱们在杀小日本鬼子的战场上见!”

胡政委说:“马大队长,胜利属于我们!”

马福带领着梁霞、陈洪义一同走出指挥部大院,正有一辆大马车等在那里。

马福说:“文通,让你等了。来,上车吧!”

马文通说:“大叔,这二位就是咱们焦庄户请的老师?”

马福说:“这二位文化人,就是独立团派到咱们焦庄户的老师。”然后,指指车把式说,“他就是马文通,我们村里的民兵,都管他叫地雷大王。”

马福说:“来,上车吧!”

梁霞、陈洪义说:“马大队长,您先上车。”

马福也不客气,从外手骗上马车。

梁霞、陈洪义也上了车。

马文通的红缨大鞭,在空中挽了个鞭花,“啪”,脆脆的一声响。健壮的大白马,四蹄蹬开,“踏踏,踏踏”,颠颠儿地上了石子路,不紧不慢地跑起来。

晌午歪了,火辣辣的太阳虽然削弱了它的威力。然而,依然让人觉得有些热。不过,颠颠儿的马车在行进中,不时却有一股股的小风,从胸脯子后脊梁悄悄钻进来,使人稍感惬意。

远处起伏的燕山,仿佛是铁的兽脊似的有节奏地跃动,慢慢地向后退去。

空中,半空中,都那么蓝汪汪的。几朵白云,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扎成一堆儿,在说着悄悄话儿。

当白马车行至山里辛庄村南的时候,西边的半拉天上,晚霞在燃烧,红彤彤的一片。人间一日的活剧,悲剧也好,喜剧也罢,归根到底,总要徐徐闭幕。

马文通终于把马车停在焦庄户村的街心。

马福下了车,说:“到家了!”

陈洪义下了车,靠近车辕子,递给梁霞一只手,说:“当心!”

梁霞借劲使劲儿,从车上跳下来。

马福带领梁霞、陈洪义走进小小院落,给人的第一印象好极了,上房三间,西厢房两间,院子中间一棵大枣树,清清爽爽,利利落落。

马福说:“小梁,梁霞,你住在上房西屋,把你的通讯设备,放进大立柜里,那里严紧。”

梁霞笑笑说:“您是大队长,听您的。”

马福说:“先这么着,不合适的话,以后再说。那,那小陈……咦,你大名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跑这一路,让马车给颠达忘了。哈哈!”

陈洪义笑着说:“就叫我小陈,不是很好嘛!您说,我住哪儿,我哪儿都行!”

马福说:“你呢,就住在西厢房里,万一有个动静,那里进出方便,是不是?”

陈洪义说:“可不是嘛!”

马福一切安排停当,把两个年轻人,带到上屋。

正要坐下说话,走进院里一个人。

透过开启的窗户看去,这个人黑发如墨,走路端庄,对襟海蓝色褂子,精神,利落。一挑帘儿,进了屋。还没等门帘儿撂下,“咯咯”的笑声早已飞出了口:“呦,一进院子,就让我看见了。看,多么俊俏的小伙子;多么娇嫩的姑娘呀!”

马福说:“你到哪里野去了?也不关好门!”掉过脸儿,朝着陈洪义说,“这个就是你们的大妈,叫陈彩莲,乡亲们没有人叫她的大名,都管她叫陈快腿。”

陈快腿乜斜了马福一眼,说:“你看,你看,一丁点儿正经都没有,初来乍到,就扬门打鼓地叫外号!”

梁霞抿嘴笑笑,说:“大妈,您放心,我们知道您的外号,也不会叫的,就叫您大妈,行吗?”

陈洪义随口说:“我也是,大妈!”

陈快腿说:“瞧瞧,从八路军里出来的,就是有出息!你就说,咱们村里让伪军捉走的几个货头子,原本还不错,可是,一当上伪军,越来越不成人,也跟着学坏,欺男霸女。你就说咱家西院那货,小时候挺好的,让伪军抓走以后,越来越没有德行了,敢情什么坏事都干!”

马福说:“姑娘,上房西屋,你大妈头好几天就给归置好了,你带着你的通讯设备,到西屋里看看!”

梁霞“嗯”了一声,向西屋走去。

陈快腿也要跟过去,刚要迈步,被马福拉住,说:“往后,咱的西屋,就是军事重地,你不许进,左邻右舍来人儿,也不许他们进,要是来了生人,老早就得防着点儿。知道了?”

陈快腿不住地点头儿称“是”。

梁霞在炕上架好电台,使用密码同冀东独立团指挥部联络。等对方回答完毕,立即关掉电源。把她的宝贝藏进大立柜中,上了锁,捏着钥匙,塞进上衣内兜。

马福说:“彩莲,你在家就准备晚饭,我带他们去看看地道。我可告诉你,家里的事,不兴告诉旁人,多亲多近,都不行。再者,生人,更不许进。听到了?”

陈快腿说:“就你知道?美得你!”

马福带着陈洪义和梁霞,贴着墙壁,钻到邻居家的驴槽底下,掀开一块木头板,马福第一个钻了进去。

陈洪义也下去了。

梁霞大概有些怕,迟疑半晌,但还是随着下了地道。

马福路熟,猫腰走在最前面,不时地提醒陈洪义:“慢点儿,小心!”

陈洪义一面跟着马福往前走,一面还得回头照顾梁霞,不断地轻声说:“小霞,行吗?慢点儿,别急。”

梁霞喘着粗气,也不言声,就那么紧紧地跟着走。

三个人走了一段路以后,马福停下脚步,等陈洪义和梁霞慢慢跟上来,说:“你们看,这里是街心的大碾盘底下,你们看,这里的四个方向都有射击孔。”

陈洪义靠过来,四个射击孔,他都留神看看,然后说:“大队长,你看,射击孔四个方向都有,可是,您注意到没有,每个射击孔的外面,都有死角。敌人要是停留在死角上,咱们蹲在这里,连看都看不见。”

马福说:“这个,我是注意到了。可是,敌人又不知道,哪里是我们看不到的死角。”

陈洪义说:“那可不行,打仗嘛,你死我活,来不得半点马虎。”

马福说:“是这样,可有什么办法呢?”

陈洪义说:“这个简单,您这里四个射击孔,每一个都做成了直角,直角,就是九十度。咱们只要对这个直角稍加改动,做成一百二十度,就完全解决了。明天,您再抽调几个民兵,我们一起用些石料改装一下。”

马福说:“能成?”

陈洪义说:“放心吧!”

马福说:“以后,我多带你们来几次,把全村的地道都钻个遍,打起仗来,方便。”

陈洪义说:“那是一定的!”

急急匆匆,忙忙活活,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在马福家的炕头上,马福和他的媳妇陈快腿坐在炕尖儿上,陈洪义和梁霞坐在炕脚子,在一张小炕桌吃晚饭。倘若进来个生人,定然是以为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陈快腿说:“当前这几天,虽说天儿还热,可夜里还是得盖上点儿被子。我把压箱底的缎子被,给你们放西屋了。大夏天的,抻上点儿被子角儿,就管事儿,俩人有一床被子就行!”

陈快腿的话还没说完,梁霞的小脸蛋儿,早已跟红布似的了,欲言又止,把脸掉到背后去了。

陈洪义放下筷子,刚要开口,马福却先说话了:“他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你们俩,不是小两口。可是那,目前斗争形势复杂,隔墙有耳,坏人的脸上又没有錾着字,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报告给小鬼子。你们俩,白天就得装成小两口,至于晚上睡觉……”

陈快腿说:“嗨,是我给弄差壶了。我还以为真是小两口儿呢!本来嘛,看着多么般配呀!”

陈洪义说:“我们是八路军战士,是人民子弟兵,往下的事您就甭说了。说说明天军事训练的事吧!”

马福说:“往后,有谁问起的话,就说你们是我家的亲戚。”

陈洪义说:“就是帮你们焦庄户民兵搞训练,等民兵们的军事水平提高了,我们马上归队。我和梁霞呢,尽可能不同时在大庭广众中亮相,这样,少去好多麻烦。”

陈快腿说:“巧极了,焦庄户的人都知道,我的妹妹就嫁给保定府,你们呢,只当是我妹妹的闺女和闺女女婿,岂不好?”

马福嘻嘻笑道:“好配色,你的妹妹能有这么大造化,有这么好的闺女,这么好的女婿?玩儿灯去吧!”

【作者简介】王克臣(男),中国作协会员,北京作协会员,《希望》主编。自1990年,相继出版小说集《心曲》《生活》、散文集《心灵的春水》《春华秋实》、随笔集《播撒文学的种子》、杂文集《迅风杂文》、报告文学集《潮白河儿女》和长篇小说《风雨故园》《寒凝大地》《朱墨春山》。《心曲》是顺义第一本文学作品集,曾在北京市第三届国际图书博览会及上海书市展出;报告文学《中国好儿女》获北京市“五一工程奖”;《风雨故园》获全国“长篇小说金奖”、北京市“苍生杯”特等奖;《寒凝大地》获首届“浩然文学奖”。2007年,作者荣获首届全国“百姓金口碑”;2008年,授予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2016年,获北京市辅导群众创作“终身成就奖”;2018年,获第三届京津冀“文学创作银发达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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