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叹伍举城
作者 ‖ 杨进荣
好多读者朋友留言、来电来信，让我写一写甘肃省会宁县土木岘镇的伍举城，因各种原因，迟迟未曾动笔，近日，蛰居抗疫，便有了写写拙文，一为给读者还愿，二为打发寂寞无聊的时间。
伍举城坐落在两山夹一坪的地方。主山从东面来，至筑城处呈一百亩大的坪，坪的左右两边，是两条自东而西的苦水河。只要守住城的西大门，抢劫攻城，则非常困难。
现在止剩东城墙，其余三面城墙因河水冲涮，陷落河道，或者被人为挖平，铺沙种地。
伍举城因正史提及不多，民间传说很多，县志记录只言片语，后人行文多为推断假设。有的说伍举城出过五位举人，有的说伍举城出了一个武举，其实，出过举人是真，是伍家的举人，而非武举人。这个结论，当地有百分之八十的村民听老辈这样说过。
现伍举村，有一成吉思汗后人昂公六世孙的传人赵维禄，与会宁县郭城驿镇黑虎岔赵家同属元朝皇室后裔。系昂公被明将徐达击败后，隐性埋名，怕朝庭知道治罪，系改为汉人赵姓。
赵维禄五十五六岁，一院房子整齐，室内外收拾的十分干净。生有一儿两女。常年在外打工，十分幸苦，用每年两三万的收入，供给了三位学生。如今孩子都毕业，在兰州西安私企和私立学校上班。都沒成家，老赵为此十分着急。赵维禄上学不多，但聪慧勤劳，对当地历史颇有兴趣。待人热情，健谈。他给我们随行四人，讲了好多他听来伍举城的传说故事。
有心人啊，苦力很重，操心很多，但他对地方史的关注度之高，就很令人敬佩！
中华文化五千年生生不息，有比较完整的传播链，除了公办私立的学堂，由先生授业解惑，传习讲道，追史说今而外，民间一代接一代人的口口相传，也是对中华文化完善的一个有效补充。
中国有很多乡村，每个乡村都有它的存在故事，风土人情，伦理风俗，这些元素，是中华文化的斑斓贝壳，能让远在异地的游子，乡愁有内容，叶落想归根。
几千年的农耕文化，中国人普遍都有向往城市的梦，忘不掉乡村的魂。矛盾的心里，年轻时，不顾一切地想挤进城里。老年时，想方设法地都想回去。城里丰满不了灵魂，乡里留不住肉身。是大多中国人尴尬的文化窘境。
不过，原来的城，大多专指土筑或砖砌的天圆方正的，以四角为正，能住最少几万人口以上的地方。一般建在高山、关隘、边塞、要道，军事用途的多。而现在的城，是没有围墙的城市，是一个地方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人口的中心和枢纽。
伍举城属于前者。它和刘家寨子乱马川城同属一个时代，宋朝。同在一条线的两个节点上。传说，从伍举城后的立马坪，沿官道至乱马川，众多马匹蹄声整齐，铿锵有力。但一到乱马川，马儿会蹄乱声杂，乱了布阵之局。民间传说，乱马川和伍举城，两位建城者或守备经营者（没有史料为据），都是伍氏后人，系弟兄。
建城养马训马，官道直通西海固，从这条道路可推断：两城均系北宋时大夏国的前沿，属大夏国管辖，也是情理之中的亊。
伍举城内，老百姓平城时，挖出过巨大原石的门窝子，在伍举城的正西门。
每个石转窝子有近半吨，挖出后，被人做成了饮牲畜的水槽。城池周围当地人在农业学大寨时，挖出过好多瓷碗及砖瓦、银元……从碗及砖瓦的式样颜色来看，属宋元时代实物。
另外，乱马川有一寺叫九龙山，现庙内存有一碑。因解放后，庙宇拆除，碑被当地生产队拉去，做了磨铡刀的磨刀石，故字迹已模糊，好多字已分辩不清。但从只言片字可揣测，乱马川城亦系伍人所守建，两处相对讨探，当时沿河伍氏后人很多，应是名门旺族。然，历经千年，伍氏迹于何方，或生或绝，再无从查考！这不能不说是两城陨落后的最大遗憾！
乱马川有烽燧墩，伍举城有月牙山，没有狼烟，再无旌旗，更少人顾，马踪难觅。偃旗息鼓，破败不堪。
隆冬，贮立在伍举城的残墙上，远风与近山相贴，近河与苍山绞缠。龙趁河气，穿峡越谷，苍茫随处都是，荒败尽显眼底。时光啊，不只会剥夺一个个鲜活人的生命，更可以寂灭一个地方的昔日繁花生动，让它消失地面目全非！多少人的付出，无数人的心血汗水，没有人眷顾可惜。
雪天，莅临伍举城，满天的飞雪，瑟缩而至。如一位位热爱过残城的亡魂，一心赴死，坠河入崖，携千古幽思，带满腔哀怨，流满眼泪水，与城做一次次的生死吻别！我不知哪一朵雪花是举人，也不知哪朵雪花是将士，更不知哪朵雪花是睹过城真容的人？雪，好大的雪，嵌满一个山谷的曾经，涤荡一座城的残貌。如何这座城的文化没有遗弃，那该是一件多幺幸运而鼓舞人的事情？
夏天，听一场接了一场的雨，敲击城墙，吻晕河水，滋润山川万物，庄稼在城院生长。不知这些耕城挖地的人，在劳作的间隙，可否听过古人的疼痛，有识之士的遗憾惋惜？虽然绿筹沃野，但与一座城的留世，不是那么值得自豪而溢美。让苍古的苍古，使生动的生动，把文化元素镶嵌在翡翠色的环境中，才是文化的幸运，时光的恩赐！人们精神的富有高贵。文物不可复制，历史不会重演。留一处思念给后人，存一处牵挂给有心的人琢磨，地方才有经久不衰的魅力！
秋季，残城抱无边寒霜，流云笼一城烟雨，千古江山都被岁月吞噬，无数锦绣都被时光啃食，空留一处想念在脑海。存放的点滴，长成了文人的噱头。剥云见雾，思古追怀，文人雅士，在秋光中相思；史者诗人，于秋色中拾贝叹咏。揽群山焦红于胸，收萧萧落木在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空闲，坐在山塬畔上，落霞孤鸟，尽向城墙飞去。残阳如血，旧迹如人。交相辉映，次第生光。落寞感念愁绪，孤独拥抱残城。众山捧城，千溪奔来。自然的鬼斧神工，巧匠般雕饰了一个地方。诱引的生灵，筑城修道，破坏一个地方的陌生，孕育一个地方的今古。
月夜入城，盈也恓惶，缺也恓惶。山月依然年轻，建城和守城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模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思想。望月兴叹，异域同天。没有谁能走到地老天荒。过客是人，人是过客。如蚁似蝇。活着是最大的幸福，终究一切归零，还不明白活着为了什么！
屹立在点将台上，亘古荒凉铺满脚下。仿佛还能看到伍举人身穿战袍，手持战刀，英勇威武地在点将台上祭旗训令，成百上千的勇士，齐阵台前，呼喊声振聋发聩。当年的英武都被雨打风吹去，空天残城，叹时光的荒唐。
我在伍举城，你在哪？来吧，听风观雨等雪，穿越千年，我们与一处文化相见！念也好，叹也罢，缘份的契合，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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