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山沟沟
作者 ‖ 杨进荣
近日，有一对陕北男女唱火了一首网络歌曲《回到山沟沟》，且舞者把它和电子乐相揉，跳出了山沟沟人的无邪、单纯和快乐。
中秋过了，旋至重阳，疫情肆虐，故乡难游。一遍，两遍……循环往复，听那《回到山沟沟》，欢快中的悲凉，思乡里的哀伤。
可能只有陕北和晋北的人，祖居深山大涧，才能用天生高亢的嗓音，以信天游的形式，通俗易懂地唱出那么有乡土气息的民歌。也只有把心贴在那块土地上的人，才能谱写出那种从泥土里冒出的乡音。没有深爱过那方水土的人，不管你在哪里深造过，保证创作不出那种＂土＂的掉渣的优美音乐。艺术来源于生活。从风靡大江南北的陕北民歌，就可有力地证明它的正确。
我的家乡也在黄土高原，山沟峁壑的黄土高坡上。所以亲切高原上的一切。当然也喜爱陕北民歌。特别是《回到山沟沟》，唱的我泪雨滂沱，住上城市楼房的我，山沟沟一直是我忘记不掉的地方，洋芋疙瘩向来是藏在我饮食里的乡味，羊肠小道从来都是我在繁花都市心累时的曲径通幽，连绵不断的山峦永远是我心海里的水乡江南……但我的故乡很少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民歌，就那首《王家的哥》，勉强地归我故乡生产。
小的时候，一有空，我就爬上老堡子山顶，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脊上，端详故乡的模样：山是黄的，地是黄的，一抹的黄把故乡撕扯得支离破碎。从庙湾和王山、寨科三个行政村冲下来的洪水，经年数月，把西海固大地震震裂的那道口子，涮冲的宽达两丈，深约数米。担心过，若永远下去，北南两庄的人家，都会逼迫迁徙。唐李家塬、土木塬、元淌，在黄色里分外刺眼。身后的细沟塬像一位古稀老人，斑驳在那里。翻过一道山，走过一道沟……故乡似一个弃儿，躺在老堡子山的前后。那时，常态化的干旱，很少有丰年。一样穷的人虽然衣衫褴褛，但简单纯朴，亲切而自然。八毛钱抓个猪娃子（猪仔），五元钱买个羊羔子，八分钱买一颗鸡蛋，两元钱买一只老母鸡……很低的价格，很穷的乡民，人们不诳不骗，不偷不抢。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回不去、没有了的从前。
很少有家庭作业，放学后铲柴、拔草是主要的作业。但就是在这么穷难的环境中，一批学子走出了大山，田学斌、田学功、田学思、姜安印、姬世军、刘应奇、杨全斌、贾银虎、徐改萍、张广智、魏忠、张懿笃、魏向华、魏银华、冯彦武……这些人穷苦半生，正直努力，都活跃在政教商的工作平台上。
时常登山放眼一大批优秀乡人的村社，便有无限感慨齐涌心头。
他们因忙，很少归故里，但我从内心充满对他们的敬仰。如果没有勤奋，他们也许至今都会在山沟沟里苦度自己的无奈人生。他们的奋斗，为后来者树立了榜样。故乡有些人不时对走出的人有怨言，好似没为故乡做什么贡献。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国家、民族、乡社、家庭，关键是要有知事明理的领头羊，不出有文化的精英，怎能感染影响一群人的穷则思变，发奋图强？
宽容和理解，学习和模仿，才能育出一代人的蓬勃成长。
生在山沟沟，长在山沟沟。我很喜欢在探亲访友时，到东家转转西家谝谝。希望用我的经历见闻见识，影响每一个家庭都快速地解放思想，日子一家比一家过得美满红火。转的多了，谝的久了，从中发现优秀的父亲，是家庭儿女成才的希望，他必然有格局有思想，不自私少贪婪，贤淑的母亲是儿女成人成才的火炉，她有温度，知礼义，懂人情，晓世故。这种家风孕育的文化，是一个家庭有人才有未来的最好风水。
生在山沟沟，长在山沟沟。贫穷时的热闹早已没有了踪影，走巷爬山的炊烟已经很少见到，打麦场上的忙碌身影已难寻觅，只有山和沟，天和云，纵横在每一处，站立在不同的方位，湛蓝在一望无垠的天宇，羊比以前多了，多的如一朵朵白云在山腰徘徊。风雨一生的人，古稀之年仍被烟尘隐埋。生龙活虎的少年，很难在村巷阡陌中遇见。山沟沟啊，生我养我的山沟沟就这样被飞速发展的社会抛在了后面。
生在山沟沟，长在山沟沟。被外人嫌弃的乡音是那么生动地悦耳在我的耳旁。遭外人鄙视的浆水面、洋芋面和罐罐茶是那么地纯正可口、润喉解渴。不善言谈的敦厚要吃亏上当多次，都无怨无悔。
我屡次爬到细沟塬顶，东北的崛吴山，白云悠悠，身青峰巍。东南的月亮山，隐云入雾，遥远地让人看不清楚，南西的塬野，平坦如铺开的大毡，企图哪一天，我能从千山万壑的山沟沟中飞出，赏南国的温柔，北漠的浩瀚；登泰山之巅，爬峨嵋之峰，观武当圣景，仰普陀山之贤；到长城上怀古，临莫高窟读经；去未明湖坐坐，到子云亭怀古；站黄鹤楼旁待鹤，去岳阳楼上缅怀，至腾王阁读序，入兰亭描帖。当我游遍大半个中国，独行于每一处圣迹绝景，便生发人生不过百年，最美的景致常常就在出发的原点上的谓叹！
近来，伏案读书，不时为因疫情久未回山沟沟而感叹，特别是高堂老母入土为安后，仿佛那些山沟沟只成了我的念想，不能提起我说走就走的热情。父母没了，人就没有了故乡，只有乡愁在不同的地点长河疯长。
今日重阳，听了几遍《回到山沟沟》，便又不自觉地想念山沟沟，想念母亲，想念山沟沟里绕来弯去的路，悠然自得的云，东山西岔的炊烟，久违的乡亲、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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