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申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小说)风吹走的日子
作者 ‖ 行星
如果，有那么一些人和事，过了很久很久，还被你记着，那就永远别打算忘记它们吧，为了那些可以叫做生活的启迪。
——谨以此纪念一个女孩跋涉的青春
八
“该生学习态度端正，方法得当，成绩优异。能尊敬老师、关心同学，集体荣誉感强。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班主任：贾东林。”小玲和堂姐菊儿来找放假在家的苹果玩耍，一进门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学生手册》，两个人抢着翻开读起来。
“看看后面！看看后面！”小玲嚷嚷，“全班排名：第三名！苹果，挺厉害的么！你们班多少个学生啊？”
“六十四个吧！”苹果放下正在入神阅读的武侠小说《玉娇龙》，冲她俩招手。“上来上来！炕可热乎了！我们坐着聊天。”
小玲和菊儿麻利地脱了鞋坐到了热被窝里。三个人热热闹闹地说起各自在学校的见闻。其实小玲和菊儿更喜欢听苹果讲她的高中生活，当她们听说苏成昆的现状后都惋惜得直叹气。苹果的心其实更多在《玉娇龙》上。刚刚看到罗小虎抢亲的那一节，正扣人心弦哩。她急于知道罗小虎和玉娇龙怎么样了，所以说了一会她就把话题转到了小说上，极力给小玲姊妹渲染这个故事有多么动人心魄。那俩女孩按捺不住好奇心，让苹果翻到精彩处，三个人头靠在一起认真地读了起来。
“怎么样？好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爱情，能够不顾一切去争取，实在是太好了！”苹果咋着舌头议论。
小玲和菊儿点头赞成，三个人又开始叽叽咕咕地说起了属于她们的小秘密，开心的笑声时不时传到院子里。
段志芳正在院子里端着一簸箕玉米面准备给猪搅拌食物，听见笑声不由得也笑了：“这三个小鬼！一见面就说不完的废话！苹果——苹果——来！帮妈把猪食抬到圈里去！猪长得太大了，吃得太多了，我一个人端着吃力！”
苹果赶紧下炕。帮妈把猪食倒进槽里的时候，苹果发现自己家的猪今年确实张势很好。
“看来今年过年能美美吃几顿猪骨头了！”苹果高兴地说。
“哪年你没吃美啊？”段志芳溺爱地白了女儿一眼，“你舅前几天来请了，说正月十八给你二表哥娶媳妇哩，我和你爸商量了，给送一条猪大腿。不过，放心吧，你们姊妹吃的足够了！”
“我二哥啥时候娶媳妇啊？”
“快了吧！过几天他来了要好好谈一下，你哥翻过年也19了，能找对象了。”
娘俩正说话间，有人进了园子门，大声喊：“他表爸在家不？”
原来是社长刘进喜，他是苹果远房姑太太的孙子，农历十一月份刚刚被村里人推举为社长。这几年村里连年丰收，腰包鼓起来的村民们互相比着买电视。当电视越来越普及，大人娃娃都没日没夜地看电视。每到过年，村里人一直聊以娱乐的社火参与进来玩的人、跟着看的人越来越少了，村里过年的热闹氛围越来越淡了，有时候白天的村子里好半天也见不到一个玩耍的孩子。酷爱社火的社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决心在上任之初先着手把这件事情弄好。这不，进入腊月以来，他深入家家户户游说，开始振兴社火事业。苹果家是第八家游说对象。他这次来苹果家有三个意图：第一，说服苹果爸从经济上大力支持村里的社火事业，尽量多捐点钱多买几件新的社火行头和家什；第二，鼓动苹果和喜子加入社火表演，让年轻娃娃们增加点比较时新的花样吸引追随者；第三，分配给段志芳一个任务：糊两个好看的灯笼。
丈夫不在，段志芳一口答应了捐十五块钱，糊灯笼不在话下。至于两个孩子，就看自己的意愿吧。苹果悄悄地询问小玲和菊儿的意见，她俩一起摇头：“我们可不敢去！那么多人看着，羞得很！”
苹果也急忙冲着表叔社长摇头：“我也不去唱！我作业可多了，恐怕没时间去学，以前又没唱过。不过——我们三个去打灯笼还是可以的，对不对？”那俩女孩也点点头。
其实说心里话，苹果有点动心。说起社火，苹果的感情深着哩。打记事起，每到腊月，“咚咚”的鼓声一响，苹果就和男男女女的几十个小伙伴们跑到生产队的打麦场里去看演员们演练社火。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打鼓敲锣吹锁喇拉二胡的人们就把家什拿到大仓库外面的敞亮处，围成一个圈，唱戏的演员穿着平日里穿的衣服，在圈子里比比划划、咿咿呀呀。这个时候是苹果们最开心的时刻。他们安静地围着戏场子用心地听他们唱的每一句台词，看每一个动作，时间长了每一折子戏都能哼着唱下来了。调皮的时候，苹果们在打麦场里跑来跑去，爬高爬低，或者捉迷藏，或者踢毽子、跳绳、跳房子、弹杏核。常常是父母喊十遍八遍才跑回家急急忙忙吃饭，然后又跑去凑热闹。
“吴家庄子的社火，婆娘娃娃的戏场，烂啰一响，白面馍馍一抢。”这是有人编排的顺口溜，却也很有几分传神地描述了热闹的社火场景：夜里，承接社火的人家灯火通明，院子里人山人海。社火来到家门口，男主人领着亲堂弟兄去大门外迎接，行跪拜大礼，烧香、表，燃放炮竹。看热闹的村民鱼贯而入，很快占据了院子里自认为最有利于观看的地方。二三十个小孩子打着各式的花灯笼围成一个圈顺时针走动，尽量大地围成一个社火表演的场地。舞狮子的在场里尽情舞动，有妇女抱了小娃娃快速地瞅机会从狮子肚子底下钻过去，祈求新的一年里孩子平顺安康。村里巧手的老艺人费尽心思扎成的花伞灯在掌灯人的手中上下翻飞，伴随着一句句吉祥的祈福歌，纸糊的花船有节奏地跑动------大人们站在场子外围，小孩子挤在场子最里边。有些大人把小孩子扛在肩上，或者放在主人家屋子的窗台上。主人家往往在上房里摆好各式果碟、菜，供奉自己的祖宗。还请来村里的其他老人陪自家的老人坐在上房的炕上一边吃菜碟、骨头，一边观赏社火，以示追念祖上，孝敬老人。开场仪式结束以后，秦腔或者眉户折子戏就开始了。大人们兴致勃勃地看演出，虽然很多剧目年复一年地演出，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人们会品评剧情，议论今年角色的变化。人们通常最爱看小孩子们的演出，出演角色的孩子的家人往往很自豪地为自己的孩子捧场，笑得嘴都合不拢。折子戏的开演意味着小苹果们的欢乐迎来高潮。他们在院里院外、人左人右藏猫猫。渴了饿了就跑到主人家的厨房去，那里早早就做了馒头花卷等吃的，熬很大一锅稀饭，里面放些枣子、花生仁、核桃仁等着他们来享用。这里的习惯，社火一般正月初七八前后开始，过了十五十六结束。开始和结束都要上山进庙表演，叫做敬神，以祈求当地的方神保佑全村来年身体健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结束的当晚演出几折戏后全部社火纸糊的家什要烧掉，来年再做新的。
伴随自己长大的社火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这也是苹果所不能接受的。在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淡的这两年来，苹果也曾强烈地感觉到莫名的失落，她不止一次地想：是自己越来越大了因而生活越来越没有趣味了，还是生活本身就越来越没有趣味了呢？所以，表叔的忧患激起了苹果的热情，最后，她和小玲菊儿商量等二哥回来了，鼓动二哥想办法帮着表叔另外组建一支全部由小孩子参加的队伍排练一些比较时新的节目，比如霹雳舞、歌曲联唱、扭秧歌、集体舞、说相声、演小品等，二哥是师范毕业的，多才多艺，正好做教练。
过了几天，喜子回来了，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不仅答应组建一支队伍、排练几个节目，而且出谋划策，听得表叔眉开眼笑。苹果、小玲、菊儿们早上在家做作业、干点家务，下午和晚上就帮着喜子组织人员排练节目。村里人都很高兴，因为凡是学生或小孩子都有节目参加，看看自己的孩子怎么表演是很大的乐趣，所以这个年相对往年热闹很多。喜子把每晚的演出节目做了精心安排，所以很多大人守着自己的孩子能够从头跟到尾，人们一边看一边评论哪个娃唱得好，哪个娃跳得好，哪个娃嘴巴子麻利，热情一直比较高涨。有几个上了年龄的老社火迷看着看着一激动也开始化妆表演，菊儿的二爷70岁了还唱了一折子《辕门斩子》，博来阵阵掌声。生了五个女儿一心求子息戏多年的老队长的大儿媳妇也禁不住大家的鼓动，出演了《张连卖布》。卧床半年的杜克志的老父亲只有一个心愿：把社火请到家里演一晚上，让他在临死之前最后一次享受一下那熟悉的旋律和唱腔。在杜家演出的晚上，苹果和小玲、菊儿悄悄地挤到杜家的大上房的窗子下，探头看见了杜汇仁的爷爷。老人家已经不能坐起了，他枯瘦如柴，躺在炕上，大睁着眼睛似乎一直在听，很认真。几个女孩子看得唏嘘不已。
注：该小说共分十三部分分享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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