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故乡的田野里遥望远方；长大了，在繁华的街市中思念故乡。这是很多背起行囊远行的人独特的感受。故乡，是我们每个人魂牵梦萦的地方，她是我童年的乐园，是我精神世界的摇篮，是我夜晚酣然入梦时诗意的栖居地，我一直深深的爱着她！老家的房子是茅草屋，用泥巴筑成的土墙，冬暖夏凉，这间茅草房是我快乐的源泉。家门前有一条河沟，夏天的时候，水库开闸，水沿着河沟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此时每家农户都会守着自己的稻田，直到灌满为止。我和妹妹两人不用看农田，每天都过得悠闲自在。茅屋旁边有一棵茶树，妈妈管它叫“苦茶”，说它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每当我上火了，妈妈就把苦茶叶拿出来，放在沸水里煮，待茶叶煮散了之后，妈妈就把苦茶倒给我喝，那个时候还是觉得好苦，但是在妈妈鼓励下一口气喝完一杯，很神奇的是，喝完之后火气就消了，肚子也不疼了。所以直到现在，我对茶没有研究，但是无论走到哪里吃饭，倘若店家说有苦茶，它一定是我的首选。现在喝的苦茶依旧是那个味儿，苦中带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儿，苦茶的清香扑鼻而来，每次喝到它我就觉得特别舒服，从嘴巴缓缓流进胃里面的瞬间，是我最为享受的时刻。这是我一直忘不掉的味道，我现在深爱着苦茶，或许源于儿时就生长在苦茶树身边，以它为伴；或许源于儿时妈妈煮的苦茶水，每次喝完它，肚子就不疼了，以它为药；又或许是源于儿时妈妈的爱，一碗简单的苦茶水，饱含了妈妈对我的担忧和心疼，以它为爱，所以心安。庆幸的是，那颗苦茶树依旧是那么大，妈妈每年还会去择一些苦茶叶回来翻炒后晒干，我回老家之后还能喝到纯天然的苦茶。我虽长大离开了老家，但苦茶树依旧没变，就像妈妈的爱依旧还在。苦茶树旁边屹立着一块大石头，和苦茶树一般大小，我和妹妹时常爬上去坐着玩儿，石头缝里面会长青苔、小草，还有枯枝落叶腐烂之后累积的松软黑土，就凭这些也够我们玩儿很久。小时候爸爸一回家总会给我和妹妹买很多娃哈哈，每次喝完的瓶子都保留好，我和妹妹便开始我们的“酿造”之旅。屋后面的林子里有许多蕨苔，每到春暖花开之时，它们会发出许多嫩芽，得到阳光的滋养后，长势喜人。我和妹妹便分头去摘蕨苔的嫩芽，再从苦茶树旁边的石头缝里扯来一些青草、苔藓，又择一些苦茶叶，还有不知名的野花，把它们拿到河边去潦草地冲一下，就塞进娃哈哈的空瓶里，最后用南瓜叶盛点水倒进瓶子里，满满的一瓶，拧紧瓶盖，把它们整整齐齐的放到墙角边，静待“发酵”。时隔三四天，我和妹妹便趴在墙角，拧开瓶盖来闻闻，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于是我先喝一口尝尝，酸酸甜甜的，妹妹嘴馋，也跟着喝了，我们俩觉得味道可口，经常按着这个方法来制作，至于喝了多少，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后面回头细想竟觉得后怕，脊背发凉，乱吃东西是会要命的，这种无根据的酸水，也许是喝剩在瓶底的娃哈哈与这些东西汇合的味道，也有可能是这一瓶杂草泡的时间久了，变质的味道……现在想来觉得可怕，但是又很有趣，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是看了妈妈制作米酒的工序？还是看她腌制咸菜的过程？无从得知，但是小时候真的觉得很快乐，这属于墙角一隅的独特乐趣。奶奶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在我的记忆里，她很节约。奶奶的生活很朴素，她做菜的方式简单粗暴，佐料就是猪油、盐、味精，其他的佐料几乎不怎么用。妈妈经常觉得奶奶做的菜没有味道，但我那个时候并不认为。奶奶曾经养了很多土鸡，这些鸡个头不大，但是个个精灵，每天清晨它们早早地站在门口等候，等奶奶把鸡圈的门打开，那些鸡就往园子里飞奔，虫子、青草、新鲜的泥土，都是鸡群的最爱。这群鸡里面有一只很特别，奶奶叫它乌骨鸡，浑身都是黑色，我不大相信，非得捉住它，把它的羽毛扒开看看，果然，连肉身都是黑色的，整个鸡群里面就只有这一只乌骨鸡，因此它也常得到大家的关注，奶奶也格外喜爱它。但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奶奶突然发现这只备受宠爱的乌骨鸡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挣扎了许久还是被死亡之神扼住了咽喉。奶奶一脸惋惜地把它捞起来，扔掉了怪可惜的，而且奶奶之前就听说乌骨鸡的肉很香，她一直没舍得杀它，现在它死了，奶奶就忍痛拔了它的毛，把它清理干净之后炖了一锅汤。我傍晚回来时奶奶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然后把鸡汤端出来，分给我和妹妹吃。我问奶奶：“乌骨鸡的肉真的香吗？”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我：“你尝尝就知道了。”这只乌骨鸡的肉不多，因为土鸡本来就长得不太大，我和妹妹一时间忘了它生前是奶奶的最爱，我们俩只顾着嘴馋，端起碗，拿着筷子，你一坨我一块的把肉夹起来吃，奶奶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那天的鸡肉是真的香啊！我依稀记得，肉鲜滑而嫩，放到嘴巴里都得多嚼几下才舍得吞下去，唇齿留香，我和妹妹抢着吃，竟忘了奶奶。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没过多久肉就被我们俩吃完了，接着就是喝汤，我们俩吃得连骨头渣儿都不剩，吃完了还不断舔着小嘴巴。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梦里面又看见奶奶一大早就打开鸡圈门，第一只跳出来的竟是这只乌骨鸡，奶奶一把抱住它，抚摸了它灵光的小脑袋和黑得发亮的鸡毛，然后才放它去园子里面玩儿。后来我也听说，乌骨鸡的肉确实比一般鸡的肉更美味，但是奶奶炖的那锅鸡汤，实在也没有什么香料，为何它是那么香呢？这里面有奶奶的爱，对乌骨鸡的喜爱和对孙女儿的疼爱混合在一起了，这是任何香料都做不出来的味道，这也是至今我忘不了的鸡汤味儿，再没吃过了！奶奶已长眠故乡多年，而我也常念了她多年。我时常觉得我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我生活在茅草屋的时候，家里还未通电，只能点煤油灯，这应该是我的很多同龄人都不曾体会过的，但是我一直不觉得点煤油灯是凄惨的，相反，那一段岁月给了我很多独特的体验。每当夜幕降临，我就要查看一下煤油灯里是否还有煤油，如果所剩不多了，我就要提出装油的大桶，给灯加上，然后再拿出火柴，一擦，火柴亮了；给煤油灯的灯芯点上去，一点，煤油灯亮了；再把灯挂在柱子上，一挂，整个屋子就亮了。夜晚，有时候妈妈还在忙家务活儿，没空管我，妹妹去找奶奶玩儿了，我便独自在这亮堂堂的屋里，拿出课本来看，写作业，画画儿等。夏夜能听见屋外的蛙声一片，冬夜能听见寒风呼呼的吹，但是它们不曾扰乱我的夜读。一盏灯，一个人，一本书，就这样读到了三年级，直到搬新家，我才告别了煤油灯。后面有了电灯之后，才发现煤油灯的光其实很暗，而且有很多次点着点着灯突然灭了，我不得不起身抹黑去看是什么情况，有时候是被大风吹灭了灯火，我便抹黑去关掉窗户，再次擦然火柴，把灯点亮；有时候是灯筒里面没油了，所以油尽灯枯，我又得抹黑去提油桶，那个时候的夜是真的黑，我全凭自己对这个屋子的熟悉程度，摸着去给灯筒加油，然后再点燃灯芯，待灯火慢慢燃起，整个屋子从暗到明，我才坐下来继续读书。这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火，照亮的不仅是这个屋子，还照亮了一个孩子的读书梦！
故乡，还有很多很多让我怀念的，故乡的那一群孩子，如今都已各奔东西；故乡的那些长辈，有的已入土为安，有的已慢慢老去；故乡的情，却是未曾改变，一直都深深印在我心底。茅草屋旁的苦茶树不苦，奶奶的乌骨鸡也不是没有味道，煤油灯下的夜读也并不苦。【作者简介】周义方：2022年参加工作，古蔺县中城中学语文教师。爱生活，爱文学，爱写作。最喜欢的书是《草房子》，最喜欢的一句诗词是“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2022年秋季学期获得古蔺县首届教师教学技能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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