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蔺记忆：乡坝子

散文：何有德

配图：陈   平

谨以此篇献给家乡的父老乡亲

　　在川南古蔺山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户房前都有一个院坝，山里人称为乡坝子。坝子高低错落，大小方圆不一。或依山，或傍水，或临崖，或倚坡，有用青石板砌就，有用混凝土抹面，富裕人家还用大理石镶边，普通人家也打成了三合土。农家坝子是乡人生活的窗口，是农人生活的缩影。

　　农家坝子是山里人的风情卷。多少个日子，夕阳西下，农人荷锄而归，接过妇人递给的热帕子，在坝边光着脊背擦完身，这时坝子里早已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老少一家人围席而坐，粗茶淡饭，边吃边唠着温馨的家常话，其乐融融。
     农家坝子是农人的希望景。秋天的季节，院坝里，晾晒着从田里收获的稻子，从地里掰回的苞谷，从山坡上摘回的大豆，从野地里割回的麦子。坝子里处处闪烁着黄灿灿的丰收颗粒，农人的婆娘用耙子轻轻地梳理着粮食，像呵护成熟的孩子，汗津津的脸上流淌的是喜悦。

　　农家坝子还是一幅水墨画。清凌凌的渠水绕着坝子流过，渠边生长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草，最待见的是那鱼香菜，三三两两，影影簌簌，微风里晃着脑袋，送来丝丝馨香。待客时，农妇择一把薄荷加辣椒拌则耳根做凉菜，直辣得来客"咝咝"嘬着伸舌头，那味道不摆。
     农家坝子又是心灵憩息的好居所。盛夏的傍晚，每遇天气闷热难耐，汉子们聚在一起天南海北摆龙门阵，高门大嗓荤的素的扯闲条，讲打工回来见闻，摆城里女人比乡下女人有味道，说到兴致处便响起一阵"叽叽嘎嘎"的笑声。

　　农家坝子是农人的欢乐场。农闲日子，农家孩子在坝子里跳绳，掺陀螺，斗拐，滚蛋珠子。傍晚，老农人点燃艾蒿熏蚊子，瞧着小孙子们嬉戏，衔在嘴里的叶子烟杆红红的烟头或明或灭，亮火里映着一张布满皱纹的笑脸。逢年过节，农家院坝跳着喜庆的花灯，那男扮女妆的俏角常逗引来一坝子的欢声笑语。

　　农家坝子更是农人生活的七彩梦。倘若谁家起了新屋，谁家娃儿考上了大学，谁家姑娘嫁了个好人家，谁家崽崽娶了个俊媳妇，全村人都不请自来赶拢坝子齐朝贺，乡亲们大碗喝酒，大声猜拳，送上几匹锻锦不算礼重，献上几斤挂面不算礼轻，最高兴的是亲朋好友能赠上一幅玻璃画，画上端写着七大姑八大姨，舅子姑爷老表姓名一大堆，乡里人图的不是钱财，稀奇个脸面和气派。

　　农家坝子是农人一生的归宿区。农人操劳一辈子，老了倦了疲了困了，有那么一天最终撒手西去，后辈人给农人在坝子做道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多的是祈愿少的是悲戚，农人墓地就选在院坝边，像过去的岁月，老辈子仍伴着家人共度往后的人生，有一双悬在半空的深邃眼，始终默默关注着生生不息，繁衍成长的后辈儿孙。

　　川南古蔺山区农人离不开乡坝子，乡坝子是山乡农人的情感依托，是山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又一辈人不断延续的生活梦境……

在这里，读懂古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