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后，又“回”古蔺“粮家”！

2019年5月，正在拆毁中的古蔺县粮食局。（钢笔习作）

梦回“粮家”

作者 王明齐

离开了二十多年，又回到粮食部门工作了，高兴。

       多年不见的老同事又见面了，问长问短，很是亲切。这些年基层粮站不在了，都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当年5、6百元一年叫大家买断工龄，20年的工龄一万来块就给下岗了，日子咋个过出来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相对而视：都老了，脸上都爬满了皱纹。问问咋的都来在这里？消息灵通的说是国家粮食出了点麻烦，要恢复一段时间的统购统销度过难关，把尚未到退休年龄的老粮食职工又给招回来了。

        好久没检查粮情了，温度，湿度咋样？怎么没人组织雷都打不掉的“粮情检查”呢？出了问题谁负责？防治员呢？检化员呢？怎么没人啊？怎么叫不应啊？一个老领导穿着一件说不清是啥颜色的军用大衣走过来，摆摆手说：都没人了，没人了，粮仓卖的卖了，租的租了，拆的拆了，没人了。我问：那粮情检查咋办？那套工具在哪里？老领导说：仓里一粒粮食也没有，还搞啥子粮情检查呢？说完就转过身慢慢走去，消失在晒坝蓬蒿中。

        仓库里黑黝黝的，仓门上布满了蜘蛛网，鼻子贴在门缝处闻闻，一大股霉臭味。转过身来，看见仓门口放着半袋油菜籽，却没有过称的，没有开票的。我顺着垮塌的围墙找过去，砖瓦堆里“扑啦啦”飞起一对斑鸠来，吓了我一跳。“谁收油菜籽？谁收油菜籽-----”我在喊，却没人答应。

        又走到另一间仓库门口，那里放着一个也说不清啥颜色的小布袋，里面装了些棬籽（学名“乌桕”，一种工业制皂用木本油料），约莫就三、四斤，旁边端端坐着一个谢了顶，面皮长得粉白的农民老头。我寻思，这年头土地撂荒多，大家都不去田土里了，日不晒雨不淋，怪不得老头保养得这样好呢。老头笑眯眯地说他在等人，等了老半天了，也没来个过称的。说就粮食部门这官商作风，咋会不垮呢？我说我为你找找，总有人来给你过秤的。

        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基层粮站的确是改革改掉了，什么又招回来啦？上面连年在说粮食丰收，哪里会出麻烦？不会是做梦吧？没见原来的职工宿舍里都住满了大山里移居进了城镇的农户？哪里还有一丁点粮食部门的影子? 倒是眼前这个老头，还在想着把摘下的几斤棬籽要卖给粮站，老头尚且不知粮站已垮了多年了，真是个无论魏晋，不知有汉的桃源人氏！当年的桐籽、棬籽、蓖麻，都是粮食部门收购，然后加工外调，农民手里有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粮站，卖几个零钱花，如今是多年没人收购这类东西了。难得老头还想着有个粮站，还想着来卖点东西呐。想到这里，心里就酸酸的。

       于是做了个决定：这几斤棬籽我私人买了吧，拿回家里看着玩，这东西不长虫,放哪也不碍事。总共也就十多块钱，就算我送你十多块钱，也了了你这心愿，也让你不这样失望：粮食部门没垮，还有人在。

        这样想着，转过身去却不见了老头，只那小半袋棬籽放在那儿。我蹲下身子，抚弄着里面的棬籽粒儿：圆圆的，白白的，裹着厚厚的蜡。那么亲切，那么可爱，像一粒粒小芸豆，像一颗颗白珍珠……久违了，这点不起眼的东西。看看垮塌的围墙，破败的粮仓，长满蓬蒿的晒坝，锈迹斑斑的栅栏门，再看看眼前这小半袋棬籽，我眼里一辣，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不禁嚎啕大哭，哭得心口痛，就用一只手紧紧按住心窝子。抬头看天，一堆乌云袭来，黑压压的怕人；风吹得四周的荒草“嗖嗖”直响，“啪”的一声，窗框被风吹得掉到地上……

        我是哭醒的，也是窗框掉地的响声惊醒的，醒来手还按在心窝子上。慢慢捋捋思绪，想想这梦做得还有点意思，就翻身起床写它下来。

作者在粮站工作时的唯一张单人留影，摄于1986年夏。

古蔺县粮食系统第一支检化员队伍，摄于1980年。

1987时的龙山粮站（钢笔速写）

80年代的龙山粮站。（钢笔画.局部）

80年代的龙山粮站。（油画.局部）

2017年，在双沙粮站旧址。（钢笔速写）

2015年9月，拆毁中的城关粮站仓库。（钢笔速写）

2015年9月，作为“棚户区”改造，拆毁中的城关粮站仓库。（钢笔速写）

画作| 王明齐

文字 | 王明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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