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走了

□吴永鑫

记得外公离开我们的时候，日子刚刚过了中秋节没几天，而外公的生日也才刚刚过。外公走得很突然，静悄悄地就随着白鹤飞往远方，不给儿女们打一声招呼。当妈妈在一个平常的晚上听到了外公离世的消息时，妈妈的鼻子就酸了，她哭了一整夜，把眼睛都哭红了，第二天急匆匆地向单位请假，到银行提钱，准备和爸爸回老家料理后事。

外公走了，永远地走了，似乎来不及和我们做最后的告别，但是外公心里对我们有说不出的依恋。就在2009年四月，上海的医生无奈而又郑重地对舅舅说起了外公的病情，舅舅明白了，他送外公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那个几代人成长的村庄。

外公生病已经有七年多了，他的头部淋巴出了问题。在南京看过大夫，又在上海看过大夫，我们省吃俭用为外公看病。在上海的日子里，外公一年四季时常住院治疗，老人家住院，子女就要陪伴在身边，当年老的父母走不动了的时候，做子女的就承担起了家庭的担子，一日三餐、洗脸洗澡，包括洗衣服、大小便。妈妈要工作，只能在寒暑假去上海陪外公。外公的病情逐渐在恶化，他一年年地神志不清，一旦糊涂起来，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的家人，他会朝地上吐口水、吐痰，会对着护士小姐和医生吵闹，不配合医生的治疗，每当外公发作的时候，家人心里默默地难过，有泪水也只能在背后悄悄地流。

外公最初从南京回家，一路上怡然自乐，倍觉神清气爽，在家里能看书、能读报、也能帮外婆干农活，还会帮弟弟辅导作业。外公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秀才”，在小学当语文老师，我从小坐着他的自行车上学校，和他一起放学，往返于乡村的小路。我喜欢那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课本，忘不掉印刻的插图。现在我回外婆家，每次翻开外公用过的备课笔记，看着俊秀的钢笔字，我似乎看见了外公的笑容。

从南京回家不到四年，外公的病情又复发了，这一次把全家都吓坏了，究竟是肿瘤又严重了，还是其他原因？舅舅这时候已经在上海买了大房子，生活相当宽裕，舅舅送外公去上海最好的医院看病。妈妈、姨妈陪他，外婆守着他，她们心里默默地祈求主耶稣，给老人家送来福音。生了病以后，外公的身体已经臃肿不堪，长到了160斤。疾病加重了，他觉得哪儿都疼，疼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外公的病是累出来的，是长期的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导致的。外公过去舍不得吃好东西，底下有三个儿女要养，舅舅和妈妈要读书，读大学。外公拼命地搞副业，挣钱，为的是凑齐学费。外公身体有了异常却不去看病，总是一拖再拖，直到病情加剧。

2009年五月，上小学的我放了假，和妈妈一起去乡下看外公，眼前的一幕让我无法相信，外公已经糊涂了，病魔损伤了他的大脑。外公喜欢躺在草席上，因为天热。外婆生怕他着凉，就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而且一日三餐都要由外婆喂食，外公此时生活已经不能自理。我们无法想象六十多岁的外公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那种伤筋痛骨的感觉咬噬着他老人家的肌肉、血管、大脑，把一个善良的老人折磨得奄奄一息。

那年中秋节，我们一家人回外婆家团圆，姨妈宰了一只公鸡，又买了许多菜，舅舅带了好多单位发的月饼，舅妈还给外婆带了礼物、新衣裳，我们一家人吃着团圆饭，数着美好的日子，大家沉浸在节日的喜悦里，其实这时候外公的身体已经糟糕透了。外公吃不下喝不下，嘴巴里吞吞吐吐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说，有些事情他放不下。中秋节过后不到一个星期，外公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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