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

□贾艳

      已是三月中旬，春风十里，春水荡漾，一树一树的花开，让人不由感叹春光无限美好。下午，一场冷空气突然袭来，雪花又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起来。电视里，正播放着《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看着电视画面中的火盆、酒葫芦、花枪，老姚突然从记忆深处闪现出来。

老姚是我母校的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上学时，他教隔壁班级，经常听到他们班传来的笑声，看来老姚上课还挺有趣的。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母校，和老姚同在一个办公室，宿舍也和老姚家在一排，算是邻居了。大家都叫他“日本”，胖墩墩的身材，圆鼓鼓的脸庞，看起来很像日本人，除此以外，据说这“诨名”还和他儿子有关。据说有一次，他手拿一根小棍要教训五六岁的儿子，吓得儿子一路狂奔，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救命啊，日本鬼子打好人了……”惹得全校师生奔走相告，至此，“日本”就非他莫属了。

老姚精力相当旺盛。有一年，高三文补班的语文老师中途生病了，没人上课。老姚一人带了三个班，愣是没少学生一节课。高三语文课多，有时两节连上，老姚一天要上六节课，还不连早读课、晚自习，从没见他叫苦叫累。只要有人生病或临时有事，大都是他顶上去，组里老师都戏称他“及时雨”。每天下午的活动课，操场上人山人海，大部分老师都去打乒乓球、篮球或是踢足球了，老姚却总是到他夫人工作的实验室里，把门一关，“躲进小楼成一统”，潜心读书、写作。《<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的物件功用》《<林黛玉进贾府>中的“大”和“忙”》《三个聪明的笨蛋》《美人不一定美》《总有动情时》……一篇篇教学论文登上了《语文教学通讯》《语文周报·高中教研版》等知名刊物，让我们艳羡不已。真没想到，一个乡下中学的普通老师在繁重的工作之余，竟然能在国家级期刊上发表多篇论文，真是“实力派”。

老姚还是全科老师。我工作第一年做初一班主任，他儿子在我班上。农村中学，经常不是地理老师不够就是生物老师奇缺，怎么办？先顾高中再顾初中，初一缺老师是常有的事。我们班的老师经常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可是每次考试，老姚家孩子都“一枝独秀”，总是妥妥的总分年级第一，门门第一。每次午饭后或是晚饭后，从老姚家门前经过，老姚不是在辅导儿子语文、数学、英语，就是在辅导历史、地理、生物。我很好奇，老姚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后来才知道，老姚原本是淮安师范毕业，教村小，后来考到了淮阴教育学院脱产进修，毕业后教了几年初中，几乎门门功课都教过，后来又考了江苏教育学院脱产进修，毕业后就到我们学校教了高中语文。难怪老姚辅导儿子时，小学、初中、高中都教得游刃有余，后来老姚儿子果然不负众望，从我们那所农村中学考上了厦门大学，给我们学校放了颗“卫星”。

老姚是良师更是益友。我工作第二年开始教高一，有幸和老姚在一个年级。于是，拿着听课笔记跟着老姚听课就成了我的日常，老姚从来都是毫无保留。有一阵子，我忙于自学考试，班级考得不甚理想，一度有些灰心丧气，老姚语重心长地鼓励我：“把意念沉潜得下，何理不可得？把意志奋发得起，何事不可为？”看到老姚的大作发表，我羡慕得不行，老姚对我说：“你的起点比我高多了，只要努力，你也可以！当老师不能只满足于掉书袋，如果这样，日子过得就太没意思了。要是日后一无所成，那就是你自己的过错。”我当时不太明白“掉书袋”什么意思，也没有老姚那样的雄心壮志。在那时的我眼里，在国家级核心期刊上发表文章可真是难于上青天，何况，《林黛玉进贾府》中的“大”和“忙”，《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的火盆、酒葫芦、花枪，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呢？写教学论文，我真是无从下手啊！老姚对我说：“这也是要一定火候的，别急，你现在火候没到，过几年，历练历练，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可惜，我始终没能在教学研究上有所建树，每每想起老姚的话，就感到很惭愧。

老姚为人耿直。每有看不惯的人或事，在办公室里就劈里啪啦议论开了，从来不会顾忌隔墙有耳，也从不怕别人到领导跟前打小报告。所以，虽然教学水平一流，教科研也搞得风生水起，却始终没能弄个一官半职。和他年龄相仿、资历差不多的男老师差不多都做了校长副校长或是学校的中层，他却始终是平头百姓一个。好在他志不在此，毫不在乎，写写文章，辅导辅导孩子，每天都很充实。现在想来，老姚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2002年，学校因争创省重点大搞基建，欠债1000多万，老师工资都发不出，正好南方某民办学校招聘在职教师，老姚就“孔雀东南飞”，应聘到了南方。几年后，有一次在县城车站碰见老姚回老家，手里拎着一床羊毛被，说是教学成绩突出，学校发的奖品。那次一别，就再没遇见老姚。每次想起老姚，我就会上网百度一下，看看他又发表了什么论文，果然每次都没让我失望。

好久不见，甚为想念！祝老姚一切安好！ 

贾艳

贾艳，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身在校园，兢兢业业，但求不误人子弟；行走人生，万事随缘，只愿看淡荣辱得失。深知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坚强。人生苦短，心若向阳，处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