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雏菊

□徐栋

“倩倩，明天的家长会你家里谁来？”快言快语的李霞问。

“我妈妈来，你呢？”黑暗中，倩倩轻声地反问道。

“我也是妈妈来。”李霞又转脸朝着芳芳的床铺问，“芳芳，你呢，你是不是妈妈来……”

“怎么还在说话，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再讲话我要打电话给班主任了！”门外，宿舍管理员敲着窗户，吓得李霞赶忙闭了嘴，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没有人敢再说话了。不一会，宿舍里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只有芳芳还没有睡着。她大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在想，明天的家长会，爸爸是不会来了，爷爷呢，他会来吗？想着，想着，两颗泪珠，从眼角慢慢滑落了下来。

两年前，芳芳妈妈在下班途中遭遇车祸离世。芳芳爸爸接受不了这一飞来横祸带来的打击，一下子病倒了。从此卧病在床，一病不起。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六十多岁的爷爷的肩上。爷爷到处打零工，赚钱贴补家用。尽管村里给芳芳家申请了低保补助，可是，杯水车薪，人情来往，爸爸治病，芳芳上学，处处要用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没有人知道，这家人生活的艰难。

芳芳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家里的窘境，让她变得更加内向而自卑。但是，芳芳又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她守口如瓶，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她家里的事情，也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尽管她妈妈已经走了两年了，班级里却没有一个同学知道，她妈妈已经不在了。

自卑感给芳芳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但是芳芳却很要强。学习成绩在班级不算最好，但是一直处于中上游。要强的芳芳做什么事情都不想落后，她一直在为家长会爷爷会不会来而犯愁。

上周末回家，芳芳把开家长会的事情告诉了爷爷，爷爷听了也犯愁，他在工地上做小工，请假吧，不光是少赚了一天的钱，最担心别人顶替他，再也不要他了。他年龄大了，工地老板本来就不想要他的。

芳芳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能够体谅爷爷的难处，知道爷爷为了养活这个家，辛苦赚钱不容易，所以，临上学的时候，她对爷爷说:“爷爷，到时候去不去，随你。”

但是，芳芳心里多希望，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的座位上不是空着的，她多么想，爷爷能够坐在她的座位上。

到了学校，芳芳这一个星期都没有上好课。她一想到家长会就头疼。学校为什么要开家长会呢？不开不行吗？家长会上，老师要和家长说的，还不是孩子不能玩手机，回家不能不做家庭作业之类人人都懂的大道理吗，平时家长微信群发的够多了，干嘛非要家长到学校来呢？芳芳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很不理解学校的做法，甚至都有点恨学校了。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好大一会。瞌睡虫慢慢爬上了她的眼睛。

迷迷糊糊中，芳芳发现，家长会上，班级里坐满了家长，大家有说有笑的。她看到，她的座位上，也坐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是她两年没见到的妈妈，她高兴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终于也有人来参加她的家长会了！而且来的人，还是她朝思暮想的妈妈！

芳芳禁不住喊了一声:“妈妈！”然后飞奔着想去拥抱妈妈，可是，妈妈飘飘忽忽地飞了起来。她想追上妈妈，可是她的腿像是绑上了沉重的铅块一般，就是跑不动。

她急得满头大汗。她看到妈妈在天空中飞呀，飞呀，一会就飞进了一个土堆里。那个土堆上开满了金灿灿的野菊花。

芳芳哭着喊:“妈妈，妈妈！”她拼命地哭，一下子哭醒了。

芳芳的哭喊声，把宿舍里的人都吵醒了。

打开灯，大家看到，芳芳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徐栋，文学爱好者。《中国人口报》《中国老年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审计报》《新民晚报》《羊城晚报》《扬子晚报》《南方日报》《佛山文艺》《小小说大世界》《华夏女工》《晚霞》《班主任》《教师博览》等国家级、省市级近百种报刊发表散文、随笔、小说等各类文章1000余篇。出版长篇小说《青春的歌谣》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