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 □杨紫钰 起伏,对乡村中的人来说,再平凡不过。 我和阿婆就活在起伏间。曾经繁华的小镇,人基本走光了,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水中,在水波起伏间消失不见。 少了人后,镇中只剩偶尔的“鸡狗大战”激起死水中的一丝波澜。 “所以啊,人生就是这样,哪里有什么起伏?”我靠在树丫杈上,很危险地去够一朵白鸽似的依在树上的花。阿婆不咸不淡:“哎呦,小囡,每天日子都有起伏的。”话音刚落,我便手一滑,从树上滚下来,手里仍死死攥着那朵泛着莹润白光的花。阿婆把她的皱纹笑开:“这不就是起伏吗。” 我想出去。外面的世界是大海,那镇里就是死水,不起变化。我想着小说里江湖中的风雨飘摇,江山如此多娇,有佳人才子在江南微雨里杏花吹满头。 阿婆不再讲那些老掉牙又刺激的故事了,她讲述的内容从“由阴气幻化成的罗刹鸟”变成了路边有朵小花开了。 她带着我去看湖。其实这湖我熟悉得很,我常在湖边那棵树倚着,偷它的白花,阿婆声音软软:“小囡,这湖平啊,我小时候才发过一次洪。但这湖哪里是静的嘛。”我不愿细看,认定了这湖没有起伏,不起波澜。阿婆看着我,又仿佛穿过我,看着起伏的湖。 阿婆头七时,我本该按习俗摔三个碗的。 我拿着碗去了湖边,湖水泛着波纹,一圈一圈荡开,触在岸上又怕生似的躲开。“咚”,一个碗进了湖,湖面颤得像哭了似的。“咚咚”两声,三重的水波交融在一起,湖面仿佛成了《星月夜》,装在里头的蓝天白云被搅在一起,美成了变幻莫测。 当年我摔倒了,您把我扶起来又喂我一块糖是起伏吗?当年我和您在月光中乘凉被蚊子咬了一身包是起伏吗?当年您种下一株荷却被对门张家孙子剪秃了是起伏吗? 我本该看到这些起伏,可惜我心在天上。 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横刀立马,马蹄声深处开尽长安花,但至少能握住生活里的起伏。 每天喂马、劈柴,惊喜于门口有栀子花开,惊艳于头顶有白鸽飞过,学会在乌云飞过时等待时光,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拥抱自己等思念离开。 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在起伏间随心快乐,不觉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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