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往事

□高娅丽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空气中涌动着的都是热浪，盛夏，大家似乎都靠着空调和冷饮续命。暑气熏蒸，只能宅在家中上网、追剧，耳畔蝉鸣声声，蓦然忆起从前自己少年时期的暑假，夏日种种，记忆犹新……

那时犹是十来岁的年纪,暑假一到，足足有两个月的假期。从前没有繁杂的课外作业，更不用像现在的小孩一样上各种兴趣班，正常情形下完成暑假作业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家长基本不管的，大多数小孩都是放养式的自然生长。我们家街区几十户人家，年龄相仿的小孩十多个，以小姑为首，大家经常聚一起游戏玩乐，小姑其实只大我一岁，她是舅公家的小女儿，按辈分得叫小姑。

清晨天气凉爽，小伙伴们会相约一起去拔猪草。从前许多家庭都会养一两头猪，以备家中红白喜事或年节之用。猪草是重要的饲料，新鲜采来的马齿苋拌在米糠中喂猪，天然绿色还省钱。暑假拔猪草的任务自然就落到小孩身上，小伙伴们也甘之如饴，三五成群，挎着小竹篓，奔跑在绿草如茵的林地中，拔草、摘花，嘻戏打闹，任凭林间的晨露浸湿了衣衫……

那年夏天，小姑有一项了不起的创意发明——酱油辣椒水泡饭。一碗凉白开里浇上一勺辣椒酱，再拌点酱油，搅拌均匀，挖些白米饭泡在里面，凉爽鲜辣开胃，配些简单的青菜，炎热的中午吃特带劲，一碗泡饭瞬间功夫便能见底，一时风靡整个街区，备受大家喜爱。午饭后，人们把家里的竹床、竹椅子搬到荫凉通风的巷子里或大树下纳凉午休，或坐或躺，摇着蒲扇，轻声闲聊，很快倦意袭来，便眯着眼打盹，不一会儿功夫鼾声此起彼伏，蒲扇任其滑落地面。

这时小孩是闲不住的。惦记着湃在井水中的西瓜，时不时去拨弄几下，给它翻个身，焦心又无可奈何地等着大人睡醒再剖瓜吃。西瓜籽会被收集起来，清洗干净，晒干炒好，香喷喷的，是难得的小零食。小香瓜、白瓜也是夏天常吃的瓜果，白瓜因为淡而无味，常会用白砂糖腌着吃。小时候夏天最馋的还是冰棍。常见的有简单的白糖冰棍，绿豆冰棍，后来又有了牛奶雪糕则是那个时候我们知道的最高级的冷饮啦。为了能够常吃到冰棍和雪糕，小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大伙一起凑几块钱，去批发部批发冰棍，要比单买零售的便宜许多，有时候还会先批发冰棍去卖，赚了钱再买雪糕吃。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好，数学考试分数都挺高，买卖东西算钱却老出错，远不及成绩普通的小姑利索，常被小姑笑话是傻子，没什么用的书呆子。

那时候小孩都喜欢养虫子，可能相当于现在人们养宠物吧。抓来各种昆虫，用细棉线系住防止飞走，吃剩的西瓜皮、香瓜皮都用来喂虫子。最常见的就是绿壳金龟子，还有黑色带白点、触角长长的天牛，我们叫它水牛，偶尔也抓蜻蜓。小姑喜欢带我们去捕蝉。午后跑到树林中，蝉鸣正盛，蹑手蹑脚地躲在树下，长长的竹竿悄不声地靠近正声嘶力竭肆意鸣叫的蝉，竹竿顶套着一圈纱网，或直接粘着一团黏糊糊的面筋，蝉便大抵无路可逃啦。捕回来的蝉可就不像其他昆虫那么幸运会被饲养，它们通常会被清理干净，再用打湿的纸包裹几层，放在炉灶的余烬中煨熟了吃，捕获蝉多的时候大人便用油盐炒一盘晚饭加菜。

盛夏季节天气热，家里也不怎么舍得吹电扇，费电花钱,很多小孩便下午三、四点钟偷摸蹿到河里去游水凉快，被父母发现免不了一顿痛揍。我比较老实，规规矩矩跟随大人六点左右下水，每天净抱着个洗脸盆在水刚及膝的岸边扑腾学游泳。大约一周后，小姑终于忍无可忍，趁我不备一把薅住我，夺了洗脸盆狠力把我往足以没顶的深水区一推，我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之后开始拼命扑腾，身体慢慢浮上了水面，人也缓过气来了，没那么慌张害怕，开始像平常练习那样有规律地划动手脚，欣喜若狂地发现好像已经会游泳啦。小姑双手叉腰淡定地看着，这时反手拉了一个大轮胎往前一扔，吩咐说，游过去，拽住轮胎。我屁颠屁颠奋力往前拱，好不容易够着轮胎，扒在上面喘气，小姑三两下就划水赶了上来，在身后护着我，推着轮胎和扑腾的我渡到河对岸。在小姑和轮胎的帮助下，我略显狼狈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泅渡过河之旅。

记忆中最傻缺的事，当属趁大人午睡时偷偷跑到河堤上学骑自行车啦。盛夏的午后，烈日炎炎，草儿都全晒蔫了，长长的河堤上罕有人迹。我们几个小毛孩在河堤上学骑自行车，小姑全程指导陪练，大伙都晒得头皮似要开裂，小脸通红油亮。别问我为什么要大热天中午学骑车？那时候自行车对谁家而言都是贵重物品，舍不得给小孩子祸害的。小姑够义气，她自己早偷摸着学会骑车了，趁大人午睡偷自家的旧车出来教我们这些小笨鸟。二八大杠自行车，没有脚踏板，只有光秃的踏轴，时时卡壳的车链，骑起来咔哒咔哒直响。人小个子矮够不上车座，只能站着骑，撅着屁股费力地半圈半圈地踩，使劲别着身子维持平衡，小姑在后面小跑着，时不时伸手帮忙控制自行车避免摔倒，两人都累得够呛，大汗淋漓。有一次我一紧张用力过度，本就老旧有些松脱的车把手上的黑胶套生生被拔下来，和把手彻底分离，于是我手里死死攥着两个手把胶套飞摔在地上，自行车则光秃秃直楞楞地往前蹿。这时后面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小姑也顾不上嘲笑我，她气急败坏地忙着追赶前面失控的车，真摔散架了可没法交代。

      小姑运动细胞发达，还特喜欢折腾，从早到晚难得停歇。她除了擅长游泳骑车，爬树上竿堪比猴子，玩跳皮筋可以轻松通全关。精力旺盛的小姑还爱拽着我们一起打乒乓球和羽毛球。宽木板和板凳搭架的简易乒乓球台，毫无弹性的木板球拍打起来“咯咯”地响得清脆；还有残缺凋零的羽毛球，总能飞出你想象不出的弧线，一个不凑巧球还会卡在球拍松散的网线中。纵然如此，也无法妨碍一群小傻瓜挥汗如雨的热情和快乐。

偶尔我们也有安静文艺的时候。大家一起下跳棋、象棋和军棋。军棋玩高端的对垒赛，需要排兵布阵，还要裁判判决，很烧脑。还有一种算术游戏，用扑克牌玩，去除花牌只用带数字的，四个人先均分扑克牌，然后每次每人出一张牌，共四个数字，加减乘除随便用，但每个数字只能用一次，最后计算结果得出24。算得最快的人赢，四张扑克牌全归他，游戏最后谁的扑克牌最多谁就是赢家。

记得有段时间热播“乌龙山剿匪记”，追剧之余我们还玩过“cosplay”，最后以扮演土匪田大榜和钻山豹的两位小伙伴的严重抗议而告终。

我是比较懒的人，不喜欢运动，打球游泳嫌累；下棋又觉得费神，动脑子也很累的，甚是被小姑嫌弃。我就喜欢聊聊天、发发呆、看看书，尤喜午后睡大觉。

夏日的午后，躺在门前大树下的竹床上午睡，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层层的绿叶消融了夏日阳光的热辣，光斑十分的柔和，映照在身上并不炎热，只是愈发增添了午后的困顿倦意。不时有风吹过，光斑在身上脸上随风荡漾，睡梦中便觉得身在水中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不自觉地便轻蹙着眉头，蜷缩起身体，仿佛如此便能抵御疾风险浪。噪郁的蝉鸣声唤不醒沉睡的梦中人，有时被梦魇着，踢蹬着脚，嘴里模糊不清地嘟囔两句，翻个身，继续酣睡。

我总觉得，这往后余生，仿佛只是那时夏日午后做的一个梦，一个悠远绵长、不怎么美好却醒不来的梦……

作 者

SLIGHT SNOW

作者简介：高娅丽，女，1978年出生，江西抚州人，本科毕业，中学英语教师，文学爱好者，近几年开始尝试文学创作，以散文创作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