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保国
今天周末，与同学久伦、成进相约去钓鱼。
车过京沪高速，路边立着一块标牌“张集度假村”。左拐一百米，驶过一条人工河，便是农业生态园区。此处林木葱茏，生机盎然。松柏苍翠，白杨参天，石楠一片火红，小叶朴初露嫩芽。
进入一道栅栏门，停车取出渔具，直奔塘边。
鱼塘长方形，约150亩水面。塘主夫妻四十来岁，待人和善。池塘中部有一道木板桥，桥上已有五六个人悬起了钓竿，我们犹豫不知何处落脚。塘主人建议我们到屋后下竿。
三人各自选好钓点，撒下诱饵，坐下来整顿鱼线、鱼钩。
春风拂面，艳阳高照。眼前水波粼粼，身后桃花灼灼。右侧几十棵紫叶李树下，一群芦花母鸡寻寻觅觅。四只红羽公鸡穿梭其间，无事生非地挑逗嬉闹，引来母鸡叽叽咕咕地抗议。对岸堤坝上，几只大白鹅，曲项向天歌。忽然，一只黄毛小土狗溜到我身边，嗅了嗅鱼饵，知道不是它的菜，便一纵一纵地奔到鸡群里寻欢作乐去了。
我点上一支烟，忽觉身轻心静，神清气爽。
钓鱼古已有之，早先与狩猎一样，为的是口腹之需。后来，逐渐成为一种精神需求：李白“闲来垂钓碧溪上”，钓的是功名；杜甫“稚子敲灯作钓钩”，钓的是悲愤；王士祯“一人独钓一江秋”，钓的是境界。现代人喜欢钓鱼，钓的是快乐与闲适。
一周之前，朋友送我一根鱼竿，我才开始学钓。曾经花了三个下午，竟然一鱼未获。尽管此时心情怡然，我还是担心空手而归。古代皇帝钓不到鱼，是因为“凡鱼不敢朝天子”；船子和尚钓不到鱼，是因为“夜深水寒鱼不食”；唐代女诗人李舜弦钓不到鱼，是因为鱼儿太聪明，“知是金钩不肯吞”。我乃一介草民，日高水暖，却钓不到鱼，莫非我的智商不如鱼？
正想着，鱼鳔忽地动了一下，我赶紧站起身，做好提竿准备。
待鱼鳔全部没入水中，猛地一拎！水面先是荡起几缕细纹，随即哗然涌起浪波，瑟瑟抖动持续不断地传递至手臂。我惊喜地大叫一声。
久伦见状，叫我慢慢拉住竿子，等鱼泄了劲再提起。此时，鱼线绷得笔直，鱼竿上端向下弓起，鱼线左右摇摆几番后，我用力一拎，鱼儿出水了！
看着鱼儿在线下摇身甩尾，我欣喜若狂。久伦赶紧放下自己手中的鱼竿，拿起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
乖乖！是一条金身扁嘴的鲢鱼！足有一筷子长！
这是我三十年来钓到的第一条鱼啊！我情不自禁地再次欢呼起来！
至此，我相信：鲢鱼的智商不比我高！
重拾自信后，我的心情更加快活。
其实，钓翁之意都不在鱼。王维“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钓出了恬淡的心境；郑板桥“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做钓竿”，钓出了清高的气节；李煜“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钓出了失落的无奈。
没出五分钟，第二条鲢鱼又收入我的鱼桶。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又钓到两条拇指长的鲫鱼。
午饭前，久伦只钓了一条食指长的白条子。成进成果卓著，四条鲫鱼，都有三四两重。
久伦是老钓客，不住地向我传授钓鱼之道。他说，初夏时节最适宜钓，早晚的鱼最肯上钩。我私下不以为然，仅以唐宋诗词为证：储光羲喜欢“垂钓绿春湾”，柳宗元偏爱“独钓寒江雪”；白居易常常“落日桥边系钓舟”，陆游往往“江风明月夜投竿”。
我们去京沪高速南面的孙二酒店吃饭。我和成进各喝了半斤白酒，久伦因为开车滴酒未沾。
午后，我又钓到一条铅笔长的青鱼。久伦终于钓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成进下午没有收获，精神锐减，早早收杆走过来说：“起风了，回家吧！”久伦说：“再钓一会，要下雨了，雨天鱼肯上钩。”
我觉得，风雨中垂钓也是一乐。至于是否适宜垂钓，各人看法并不相同。比如，同为唐朝诗人的张松龄与张志和，前者说“太湖水，洞庭山，狂风浪起且须还”，后者说“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风大了，雨下了，久伦和成进都走了。我独自在风雨中又坚持了一会儿，直到雨水淋湿了眼镜，才恋恋不舍地收拾钓具。
归来途中，我心大悦。因为钓到了几种不同种类的鱼，我已确信：我的智商绝对比鱼高。
张保国，1965年生于江苏淮阴，自由撰稿人，擅长多种文体写作，多篇作品被《杂文选刊》《小小说选刊》《读者》等转载，有短篇小说集《越来越离谱》。现供职于淮海中学。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