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

                               ◇丁桂云

十岁时，放寒假，父亲经常带着我一起去街上卖菜。每年的秋天，父亲都要把三分地的菜园种满黄芽菜，到了腊月拉去集上换点钱置点年货。小时候我很懂事，只要父亲叫一声，我会咕咚一下爬起来。

夜空黑黑的，借着星光与路两旁草地上灰白色的霜，映出微弱的光，出发了。长长的板车里装满了精心挑选剥去外皮，清清白白的黄芽菜。满满一车足有两百斤。父亲用一根粗绳两头各系在两边车柄上，绳往肩上一套，双手抓住两边车把，再用一根小绳栓在旁边给我拉着。

其实父亲哪舍得寒冬腊月要我帮他拉车，只不过是母亲怕父亲一个人路上孤单寂寞，叫上我打打闹罢了。

那时候的土路坑坑洼洼，一小场雨雪就要泥泞上大半个月，早上结冰，午后融化，父亲带着我拉着板车一步三摇，结冰的路上就是空身走路也会趔趔趄趄。车轮是从这坑滑到那洼，就这样慢慢的艰难地往前拉。心里想着只要往前总会到达。父亲额头冒出汗珠，他脱掉破棉袄，只剩一件补着补丁的深蓝色的褂子，背上有点湿了，还心疼我，要抱我坐车上，我说不累，跟他旁边一步一滑地走。我听到父亲喘着粗气，但不能停下来休息，因为要尽早赶路，不然没摊位卖菜。这样不知拉车走了几个小时，那个年代家里穷，没有钟表，只知道从家到街上有十里路。

好不容易赶到，天才蒙蒙亮，集上已经人头攒动。父亲同人家商量让给我们一个空间，刚好塞得下一个板车。然后蹲在地上等待人来问询。我站在父亲身边，因为一路出汗开始冷了，父亲抱我裹在他前衣襟里捂着。眼睛盼着过往的人来买点菜。三三两两买的人不多，再加上卖这黄芽菜的满大街都是。到了响午，零零落落才卖了几十斤，父亲开始把价钱从八分降到五分。可是还是少有问津的，要是前半天卖不了，后半天更难了，因为下午人就稀少了。

我看看父亲，看看行人，眼巴巴地盼着过往的街上人，希望他们来买我家的菜，那可是我们一家六口人前一天用了一天时间拣出来的。好不容易又零散卖出几十斤。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父亲再一次把价钱降到三分，如果卖不掉，哪有力气拉回家，哪有钱买点肉过年，哪有钱给我们扯几尺布做新衣服。虽然年龄小，我看着父亲那瘦瘦的脸，拽着父亲布满老茧粗糙的手，心里很难受，真的很难受。那种心情至今难忘。

到了傍晚，剩下几棵实在卖不掉了，父亲抱我坐在板车上准备回家，拉着我来到卖油条摊上，花了五分钱买了根油条给我吃，我撕了半根说吃不完，给父亲吃，父亲没舍得，带回家给妹妹吃。

日子虽然过得的清贫，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苦。在父母勤劳、纯朴、善良、厚道品格的熏陶下，我们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很多。

这是父母留给我一生受用不尽的精神财富。

丁桂云，70后，生长在淮阴区，现属渔沟镇。安家苏南。喜爱历史，爱读文学作品，偶尔喜欢抒发自己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