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宝甩锅

文/陈旺全

 多年前，我家有个邻居叫面宝。映像中面宝长得五大三粗，满面黑毛，长发圆眼。既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又像水浒传中的李逵。

 面宝年长于我，和父亲是一辈人，按理说叫他叔叔也是应当的。但面宝是光棍，和哥嫂一起生活。村里人都叫他面宝，我也就跟着叫他面宝。

 其实，虽为邻居，我和面宝是没有交集的，因为他吃他的饭，我喝我的汤，我俩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之年龄相差甚远，没有共同语言，也就显得疏远多了。但是，农村不比城市，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我们几个伙伴在面宝家门前的一片空地上玩耍。记不清因何故，我和一个玩伴起了冲突，相互打起架来。当时面宝正在吃饭，手里端着个粗瓷大碗，碗里的白面饽饽惹人垂涎。但当看到我俩打架的时候，他顺手一扬，倒掉了面汤。然后撇下碗，飞奔过来，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在我俩的屁股上来了两巴掌，打的我俩哭爹喊娘，撒腿跑开。只听身后的面宝哈哈大笑，并嘲讽着说：“屁大点人，经不住两巴掌，还打架呢。”

 小孩子打架那是家常便饭，今天闹翻了明天和好，不足为奇。但面宝打我却是不可理喻。从此，我对面宝又怕又恨，走路都要有意躲着。

 后来，面宝不打我们小孩了，而是开始和他哥嫂打架。那天，我正在家里闲耍，忽然传来隔壁面宝大吼如雷的声音。并且还夹杂着女人的叫骂声。我连忙跑到墙角，踮起脚尖看过去。只见面宝一手捧着个馒头，一手叉腰，边吃边骂。那骂声，犹如张飞在当阳桥上怒吼，阻挡着曹操的百万大军；又像是李逵遇到李鬼，怒不可遏。看了半天，我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其时家贫，口粮紧张，谁的家里都不宽裕。面宝一家尤为困难。但面宝又好吃懒做，常惹哥嫂生气。那天他哥去山上砍柴，面宝却在睡懒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到了晌午时分。面宝饥肠辘辘，顺手抓起厨房里仅有的几个馒头，不管不顾的吃着。等他哥砍柴回来，准备要喝罐茶的时候，连一口吃的都找不到了。他哥数落嫂子，嫂子就骂起了面宝。说他太过自私，好几个馒头一个人吃光了。还说他饭量太大，不吃饱不放碗，也不顾哥嫂的死活。而且吃饱了也不思谋着为家里干点啥。

 面宝粗人也，那容得嫂子叫骂。气得吹胡子瞪眼，吼叫着将手里吃剩的半个馒头向他嫂子砸将过去。他哥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教训面宝，反而让面宝扑上来揪住衣领，摔倒在地。并挥舞着拳头，意欲暴打。他嫂子急了，跑来撕扯面宝，也让面宝回身一脚踹翻了。夫妻俩联手也不是面宝的对手。三个人在院子里扭作一团。后来，左邻右舍看不过眼，跑进去劝架，才将面宝拉开。面宝余怒未息，“哐当”一声将自己反锁在厨房里睡起了大觉。

 等到晚上，他嫂子想做晚饭的时候，面宝却死活不开门。可怜他哥累了一天，连个晚饭都吃不上。面宝霸占了厨房，哥嫂只好另想办法。接连几天，面宝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反锁着厨房门不让哥嫂进入。哥嫂断炊了，四处求援。而面宝守着面匣，吃得不亦悦乎。

 一日，面宝吃饱喝足后外出，听说是被人忽悠出去的。他哥嫂趁着这个机会，撬开了厨房门，拿光了食物和面粉。等他回来，只剩下一个空面匣和一口锅了。

 面宝大发雷霆，又和哥嫂打了一架。至此，兄弟反目成仇，面宝气不过，挥动斧头，将面匣砍碎，塞进土炕，付之一炬。

 面宝没面吃了，变得蓬头垢面，萎靡不振。村干部看不下去，想办法救济了一袋玉米。并安顿他磨成包谷面，维持生计。面宝哪有这个心思，他就像一只冬天的寒号鸟，每天睡懒觉。饿了就在锅里炒一把玉米，渴了就去门前喝几口溪水，日子过得半死不活。

 最后，玉米也吃完了，面宝便开始绝食，每天日上三竿才起，起来先到溪水边洗一把脸，顺便喝上几口凉水，就又回去睡觉了。

 终于有一天，面宝坚持不住了。他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着哥嫂，然后冲进厨房，将仅有的一口锅朝天甩出了墙外。

 晚上，我给父亲说，面宝把锅甩了，我想捡回来。谁知父亲狠狠的教训我说：“真不懂事，别人的黑锅你也敢背。”

 翌日，面宝失踪了，有人说可能去四川要面了，有人说或许去武汉打工了。总之，甩了锅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宝。

 转眼都到2020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让冠状病毒给搅乱了。起初有人说病毒来源于蝙蝠，人不传人，而且可防可控。结果愈演愈烈，先从武汉到全国，再从国内到国外。每天都有人感染，每天都有人死亡。当务之急，应该齐心协力，抗击疫情。然而，事与愿违。处处是甩锅的大侠，处处是嫁祸的高手。

  我们从冬天蛰伏到春天，很庆幸疫情好转，自己还活着。忽一日听说面宝回村了，还是从疫情重灾区武汉回来的。我不由担心：面宝回来还会不会甩锅？他的哥嫂会不会甩锅？

陈旺全，甘肃天水武山人，自幼热爱学习。由于家里困难，未能完成学业。但一直热爱生活，热爱写作。曾在家乡的“乡语”平台发表《守望山村》《我和黑谷堆的故事《向往田园》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