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代表去北京

■朱金林

      前几日，我在手机上看到一篇毛主席在一九六六年第八次接见红卫兵的历史文章，我的思绪奔驰在历史的时空隧道中，不由的回忆起了我当时去北京当红卫兵代表的情景。那是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十一日，毛主席第七次检阅红卫兵。尽管时间过去了近五十四年，但那时激动的心情和无比自豪感仍然在心中，挥之不去！

 一九六六年是中国历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年。那年中共中央五月十六日向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发出“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通知。学校停课，停止中考和高考招生工作，师生不放假，留校搞运动。记得那时“四清”工作队还在，领导学校的文革运动。初期学生没有形成两派，学校常紧跟形势，开大会表决心。我也在大会上代表初中部发过几次言，发言稿自己在午休时完成，满纸革命口号和豪言壮语。学校也组织过学生上街游行喊口号；组织学生扫除迷信，破“四旧”等活动。

 九月份，学校接到通知，按照十分之一的比例，要在每十名学生中选出一位代表赴京接受毛主席检阅。这天大的好事，犹如一声春雷炸响了每个同学的心房，谁都想去啊，这是一趟具有历史性的远行。每个班的代表由本班同学选举，十分民主。经过无记名投票，我荣幸当选，这大概与我在运动初期的表现有关。

 当上代表，全家高兴，父母认为儿子出息了。左邻右舍的人也夸我好样的！我天天沉浸在幸福的情绪中，盼早日成行。到淮阴地委集中的日期就要到了，却等来延期的消息，高兴的心情仿佛被凉水浇了一下，有点失望。那年十一月初，终于等来红卫兵代表到淮阴地委集中去北京的消息。全校的师生代表坐上从淮阴开来的客车，到了淮阴地委大院。每人发个红旗样式的徽章，上书“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带队领导向代表讲有关注意事项。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我们到哪都要跟着那面白底红字的“淮阴地区学生代表团”大旗走，这样不会迷路掉队。

 当上了代表，每个人都把家中最好看的被子捆好背来了，把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那种神圣感不言而喻。我实在没有一件象样的上装，就跟同是代表的沈一兵同学借了一件灰卡叽布的学生装，因为他爸是驻袁大弯部队的干部，经济条件比我们普通百姓好。母亲专门为我买了一个不怕摔的钢精茶杯带在路上喝水用。

 午饭后，我们先乘上大卡车，赶往新沂火车站再去上火车。上了卡车，代表们唱起了革命歌曲。那时是沙石路，汽车行驶过后会尘土飞扬，我们就这一灰尘一路歌，到了离淮阴一百多公里的新沂火车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铁路，第一次见到真火车，新奇，新鲜，兴奋啊！因为我们是代表，有一列空客车已停在那里等候我们上车，每人都有座位。火车一声长鸣，轰隆轰隆有节奏的由慢转快开向徐州方向。这时正是秋收季节，从车上看到新沂的田野里正在收山芋，田地堆着一堆又一堆的红皮山芋，看的十分清楚。第一次感觉到坐在火车上看异乡风景惬意的不得了，真心希望能在火车坐上十天八天才好呢。马玉涛有一首《马儿啊，你慢些走》，我那时希望，火车啊，你慢点开！车到徐州，徐州站灯火通明，这是观察蒸气机火车头的好时机，一列缓慢进站的火车，似乎带着疲惫的喘息声，时不时放着白色的带有刺啦刺啦响声的蒸气展现在我的眼前。司炉工的脸庞被有节奏开关的炉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我那时不觉得开火车是个辛苦的工作，还以为他们天天在火车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差事呢。火车在夜行，我没有瞌睡，只觉得兴奋，盯着窗外观看被夜幕笼罩的山东大地，只要发现前方有明亮的灯火，就知道又经过一个站了。第二天早上，火车在一段山区行驶，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铁路边裸露的山石，心想，铁路铺到这里要费多少功夫啊！中午，车到济南站停车。只见站台上挤满了青年学生要上这趟车去北京。一会儿，车厢里过道里挤满了人。站台上的乘警要我们把车窗打开，让挤不上车的学生从窗户里爬进来，我们听从了他的命令。火车终于开动了，这时车厢里的人太多无法坐了，几乎都站着，我觉得我当时是悬空站着的。厕所里，座位下，行李架上全是人，严重超载。后来才知他们是从武汉出来大串连的学生。大城市的学生那时已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名曰：“革命大串连”。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以后我会在武汉几十年，还找了个武汉人当老婆。

 那天夜里，火车终于到达北京永定门车站。下车的第一件事是赶紧方便，憋死了。因为从济南一直悬着到北京，哪里还有厕所上呢。方便完后有人接我们上车去团中央学校（下称团校）。团校的教室已打好地铺，我们就睡在地铺上。团校的食堂每天早上为我们供应大米粥和两个大馍头。中午一般都外出逛不回来吃午饭，那又发两个馍头和一截粉肠给我们当午饭。晚上是大米饭和猪肉炖大白菜。

 哪天能见到毛主席，不知道，等通知吧。有逛街的机会了，我们就坐着全国各城市支援北京的公交车到想去的地方去。那时北京的公交车一来一大串，相当壮观。我是来自农村的土包子，平时连淮阴城都很少去，看到马路上有这么多车在行驶，感到特别新奇。过马路是最恐怖的，提心吊胆的，怕被撞着。我跟着高中学生去看天安门，人民大会堂；去北大、清华看校里到处贴的大字报；去使馆街看洋人……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到处都是新奇的景色，真是大开了眼界！令人不解的，我校的赴京代表中竟有个人想家哭鼻子。团校接待站的人来做工作说：你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说。我们都嘲笑那个因想家而哭泣的代表，没出息，丢人啦！这怎么能当接班人呢？

 十一月十一日凌晨，带队领导进门叫大家快点起床，说今天要见毛主席，我们赶紧洗漱吃饭出发，每个人依旧带上两个馍头和一截粉肠当午饭。列队完毕，跟着那面从淮阴带来的大旗走，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在长安街电报大楼对面的马路停下，路边已坐有三排解放军。我们依次坐在他们后边。人行道上有用席子围的临时厕所。我们就坐在冰凉的马路上等候毛主席接见。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不停的播放《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航手》歌曲。那天，天气晴朗，在此时听这两首歌的心情和平常是不同的，那是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是我们马上要见到毛主席无比荣耀、无比幸福的感觉！

 下午二时许，广播里通知，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央其他首长乘检阅车来了。我看到前面一辆是先导车，第二辆是毛主席乘坐的车，车从远处向我们驶来，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东方红》的乐曲再次响起，大家仰着头，紧盯着车的方向，一行车队快速驶来，我看到毛主席他老人家没戴帽子，毛主席向两边的人群不停的挥手致意。我见到毛主席了！有多少人盼望着能见到毛主席，此时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要流出来了！我周围的同学们和我一样兴奋，我们一起喊着“毛主席万岁！”车子从我们身边疾驰而去，我们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检阅结束了，领队告诉我们，按秩序返回驻地。此时的长安街，人挤人，人挨人，步行回驻地是很困难的，有的人鞋子被踩掉了，或掉了什么东西，根本无法弯身去捡，密密麻麻的人如潮水奔腾，不可阻挡。我们还是紧盯着前方那面大旗，被人流裏挟着前行，回到团校时天已黑了。

 见到了毛主席，就该回家了。有好几天没有吃到棒面山芋稀饭，还真的挺想的，赶紧回家吧。当时，有少数人想离团到上海等地串连一下，我对此无兴趣，还是听从指挥，随团行动，平安回家。从北京带回一枚毛主席像章，相当珍贵。街上许多人从未见过，我让他们好好看看毛主席像章，别在胸前，多么骄傲呀！

 我当代表去北京，是十六岁的我政治生活中一件大事，从偏僻闭塞的农村到首都北京，见了世面、开阔了眼界。中央团校接待站领导的那句:“你们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以及在京期间吃住行各方面的优待，使我真切感受到毛主席对人民对青年一代的关怀和深厚感情。”“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在我年少的心灵中深深扎根，成为我人生行动的指南，让我在平凡的岗位上努力工作。

 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十多年，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有幸当上了代表，那段经历让我终生难忘。 

作者简介：朱金林，江苏淮阴人，现年70岁，现居住在杭州。做过知青，是一名退伍军人，对部队生活情有独钟。喜欢写作，当兵期间就经常写作报道连里的先进事迹；现在经常写一些见闻，体会，感想等，是一个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人。